几息之后，景庆帝手指微动，悠悠转醒。
他睁开那双苍老的眼睛看向殿内神情各异的几张脸上，最后落在顾离脸上。
“阿离，”景庆帝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扶朕起来。”
顾离立即上前，稳稳托住景庆帝的手臂，将他扶靠在龙榻上。
景庆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顾瑾仍站在不远处，眼眸低垂。
顾琛跪在地上，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皇后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正呆呆的看着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御医和护卫们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此时顾瑾一步上前，温声道：“父皇醒了就好。方才您突然吐血昏迷，可把儿臣们吓坏了。”
景庆帝没有理会顾瑾的话，而是直直看向顾琛“来人，将他带下去吧。”
顾琛慌忙扭头看向皇后，就见皇后此时也在看他，目光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忍，旋即消失无踪。
“琛儿，母后教过你，做了错事就要受惩罚。”
顾琛浑身一颤，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他颓然地低下头，任由侍卫架起自己的双臂。
将顾琛拖出去后皇后跪了下来，眼中含泪。
“臣妾教子无方，请陛下治罪。”
景庆帝缓缓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嘶哑道：“皇后...回宫自省吧。”
皇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保持着端庄的仪态，深深叩首：“臣妾...领旨谢恩。”
待皇后退下后，景庆帝目光直直看向顾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景庆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二皇子顾瑾，秉性聪慧，才德兼备，实乃朕之肱股。特晋封为瑾王，赐居长乐宫，享亲王俸禄，望尔恪守臣节，勤勉王事，辅佐朝纲，不负朕望。”
顾瑾唇角微扬，恭敬叩首：“儿臣，谢父皇恩典。”
景庆帝移开视线“你下去吧。”
顾瑾轻轻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离，躬身行礼，
“儿臣告退。”
待顾瑾退下后，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景庆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顾离连忙递上帕子，却见雪白的丝绢上瞬间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黑血。
顾离眸光微闪，面色担忧：“父皇要保重龙体。”
景庆帝颤抖的手突然抓住顾离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离儿，你去给我查清楚，是谁下了毒。”
顾离眸光一沉，低声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彻查此事。”
景庆帝的手缓缓松开，眼中的锐利逐渐被疲惫取代：“好了，你也下去吧。”
顾离出了万和殿后就直奔清晖宫去，推开清晖宫的殿门，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叶暖暖正盘坐在床榻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光晕，却在顾离踏入的瞬间骤然破碎。
“谁伤的你？”顾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尖在触碰到她肩头的刹那猛地一顿，
那里竟有一道灼烧般的焦黑痕迹，正丝丝缕缕渗出淡金色的魂光。
叶暖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被顾瑾的玉佩照了一下。”
顾离眸色骤冷，袖中手指猛地攥紧。
“又是那枚凤纹辟邪佩？”他声音里压着骇人的寒意，
叶暖暖轻轻地点点头，有些气闷“殿下，我感觉顾瑾发现我的存在了。”
顾离眸中寒光一闪，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顾离声音低沉得可怕，“可有事？”
叶暖暖摇头“无碍。”
她如今修为不错，这些法宝虽然能伤她，那也是天然的克制原因，并不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顾离闻言，神色稍缓，但眼底的寒意未减分毫。
他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青玉匣子，掀开时，一股奇异的香弥漫开来。
他从里面取出三根香点燃，袅袅青烟在殿中缓缓升腾，那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苦涩，却莫名让人心神安宁。
叶暖暖嗅了嗅，惊讶地发现这香竟能滋养她的魂体，那道灼伤的痕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难道是安魂香？”她轻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之前听元清提起过这种香，只是听他说这种香极难制出，没想到顾离这里竟然有，
顾离将香插在青铜香炉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香灰，“之前收集到的，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叶暖暖想起，按照时间段，女主应该要到京都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顾离早已登上皇位，他排除异己，滥杀无辜，宠信妖道。
这辈子已经变了很多，顾离在朝中一直是爱民如子的贤王形象，与前世暴戾的形象截然不同。
叶暖暖心中稍安，却又隐隐担忧，剧情走向已经改变，未知的变数反而更多了。
“殿下，”她轻声提醒，
“殿下，你要小心这个顾瑾，我感觉他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顾离眸光微沉，轻轻点头，他也感觉到了，顾瑾看他的眼神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那恨意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像是淬了毒的刀锋，与往日温润如玉的瑾王判若两人。
看来顾瑾应该是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顾离嘴角微勾，眼中尽是自信，五年前他能让如日中天的顾瑾跌落谷底，今日照样能。
“你的伤要紧，这些琐事你不用担心。”顾离说着，指尖轻轻抚过叶暖暖肩头的伤痕，那灼伤的痕迹在安魂香的滋养下已渐渐愈合。
他眸色深沉，声音却异常平静：“顾瑾这些年韬光养晦，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如今他既然敢出手，想必是有了倚仗。”
叶暖暖眉头微蹙，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他今日当众揭发大皇子，等于直接打了皇后的脸，就不怕树敌太多吗？”
顾离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你错了。”
他抬眸望向凤仪宫的方向，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今日之后，皇后反而会站在他那边。”
“怎么会？”叶暖暖惊讶地睁大眼睛。
“因为顾琛已废。”顾离声音低沉，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皇后需要一个新的皇子来扶持。而顾瑾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成温顺的棋子。”
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卷起几片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这个残酷的宫廷法则。
叶暖暖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今日故意在父皇面前表现，又给皇后留了余地，就是想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