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与嘉裕相距不远，坐车也就三个钟头的路程。
虽说以他如今的实力，直接施展身法飞掠过去要快得多，但纪凡此刻却没什么赶路的心思。
他拦了辆车，将自己重重摔进后座，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映着没什么血色的脸。
他反复琢磨着方才在程府那一番莫名其妙的冲动行径，不由得失笑。
自己还真像个小丑，明知道老程的实力不简单，自己大概率不够看，居然还真就为了那么点微妙的情愫，或者说纯粹是看不惯老程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就傻乎乎地冲了过去。
纪凡摇了摇头。
得了系统这么久，骨子里似乎还是没能彻底摆脱以前那种小人物的心态，遇事容易上头。
怪不得老程从始至终都那副瞧不上自己的德行，倒也正常。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笼罩的公路上。
纪凡胡思乱想着，眼皮渐渐有些沉重，正准备先眯一会儿，心头却蓦地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气息正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自己所在的车辆靠近。
“纪凡？”
一个清悦中带着探寻的女声，突兀地从车窗外响起。
纪凡眉梢一挑。
下一瞬，他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车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道旁。
紫衣女子缓步走来，正是杨嘉禾。
“我们又见面了。”杨嘉禾款款行至纪凡身前数米处停下。
她那双清澈的凤眸中，荡漾着难以抑制的惊异。
先前在程府外，那股骤然爆发又迅速敛去的武王气息，让她记忆犹新。
杨家秘术留下的追踪印记，曾一度微弱到几乎消失，她以为被抹去。
谁曾想，方才竟又重新清晰。
“真没想到，先前在程府引发那般动静的神秘武王……居然是你。”杨嘉禾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纪凡随意地耸了耸肩。
他此刻“武王视角”下，杨嘉禾的底细在他眼中几乎无所遁形。
“彼此彼此。”纪凡啧啧两声，“杨小姐年纪轻轻，已是九星武灵境，气息凝练，远非寻常九星武灵可比。”
杨嘉禾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过誉了。”她没有否认，“你这是……打算去嘉裕？”
纪凡耸耸肩，点点头，语气随意：“傅老头去嘉裕办事，万一他老胳膊老腿的，我正好路过，搭把手也算日行一善。”
杨嘉禾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凤眸不经意般，落在了纪凡的左边裤兜上。
那里，封存还魂草的晶莹光罩露出小半截，散发着淡淡荧光。
“如果我没看错，”杨嘉禾语气笃定，“这是还魂草吧？”
纪凡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还魂草！
他猛地一拍脑门，脸上露出一丝懊恼。
靠！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光顾着跟老程置气，请阵法大师布置聚灵大阵的事情，居然抛到了九霄云外。
“纪凡，”杨嘉禾轻轻一叹，“你的心乱了。”
纪凡脸上的懊恼瞬间收敛。
他抬起头，迎上杨嘉禾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罕见地沉默。
确实，心乱了。
连最基本的目标都险些遗忘。
杨嘉禾静静看他片刻，再度开口，声音轻缓：“在你离开程府不久，程家和韩家，已经共同对外宣布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纪凡的反应。
“三个月后，程家大小姐程以沫，将与韩家第一天骄韩天逸，正式成婚。”
纪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哦？那韩三千……岂不是很伤心？”
他想起了韩三千在废墟中，那副失魂落魄又强撑着要挑战自己的模样，只觉得有些讽刺。
杨嘉禾点头，声线清冷：“韩三千虽也算韩家天骄，但他这一脉的长辈，并非韩家武王。实力与韩天逸相比，更是云泥之别。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纪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你特意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
杨嘉禾没有丝毫闪躲，坦然承认：“确实有仇，而且，还不小。”
她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深藏的寒意。
纪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杨嘉禾凤眉微挑。
纪凡摊了摊手，语气轻松。
“我对那个韩天逸，可没什么兴趣。”
“程以沫要嫁给他，那是她的选择，不管是因为她母亲的病，还是因为她自己的意愿，亦或是程家与韩家的利益交换。”
“总不能因为她要嫁给韩天逸，我就得巴巴地跑去找韩天逸的麻烦吧？”
杨嘉禾静静听着，那双深邃的凤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沉默片刻。
“你若想让这场婚礼办不成，”杨嘉禾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纪凡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莫测。
他看着杨嘉禾，语气却出奇地平静：“你确实提醒了我，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不等杨嘉禾细问，甚至不等她脸上那丝错愕完全绽放，纪凡的身影原地晃了晃，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他没再叫车，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径直朝着江城的方向激射而去。
杨嘉禾怔在原地，夜风吹起她紫色的衣袂，那双洞悉世情的凤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真正的茫然。
他……要做什么？
夜空中，纪凡如流星般疾驰。
狂风卷过耳畔，带着临安城特有的湿冷，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实力不够。
江城的南郊灵脉山洞……那块灵玉！
武王体验卡都用了，索性就玩得再大一点！
老程那张死人脸，总得找机会抽几下才过瘾！
让他知道，泥腿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什么情情爱爱，什么联姻结盟，在真正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是笑话。
越想，纪凡的心气反而越顺。
不到一个时辰，熟悉的江城灯火已遥遥在望。
横跨江面的长江大桥，在夜色中如一条沉默的巨龙。
江城的空气，似乎都比临安的要自由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