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颜终于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种脏活,自然不能由殿下的人去做。”
“妾身在大夏,还有些微不足道的旧部。”
“他们于大乾而言,是无根的浮萍,查无可查,就算事情败露,也只会是江南盐商与外邦势力勾结,与殿下您,没有半分干系。”
“殿下只需安坐府中,静候佳音,这盆脏水,妾身替您泼出去。”
乾平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第一次感觉到,他这位盟友,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
这不仅仅是在帮他,更是在向他展示她的力量,她的筹码。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好,就依你。”
……
书房内只剩下夏君颜一人。
她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褪去。
她走到窗边,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影子,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无声无息。
“公主。”
“去一趟江南,找陈若海。”
夏君颜头也不回,声音清冷如冰。
“告诉他,四殿下愿意做他的靠山,但真正能让他陈家吃下盐铁这块肥肉的,是我,大夏皇室。”
“让他把事情办得漂亮些,我要通源商号在江南的所有产业,包括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桩和商路,全部易主。”
“还有……”
“提醒他,他最疼爱的那个小儿子,在京郊别院里养的那几只西域猎犬,最近似乎有些水土不服。”
“让他下手,千万别手软,否则,别院容易走水,烧死几条狗,就不好了。”
“是。”
黑影领命,转头离开。
夏君颜转身看向乾平的屋子那边。
“乾平啊乾平,你的对手,可不止一个李玄呢。”
“这大乾的天下,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
与此同时,通源商号的后院。
李玄正悠闲地给一池锦鲤喂食,身旁的苏轻语正在汇报着情况。
“东家,不出您所料,陈家动手了。”
“我们铺设在明面上的十三条盐路,已经全部被他们的人马截断。”
“京城里之前与我们合作的二十七家商号,今日都派人来解除了供货契约,言辞间,颇为惶恐。”
“哦?”
李玄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入池中,引得一群锦鲤疯狂争抢。
他拍了拍手,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还以为他能多忍两天。”
他转头看向苏轻语,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怕吗?”
苏轻语微微一笑,风华绝代。
“有东家在,轻语有什么好怕的?只是,那些伙计和管事们,人心有些浮动。”
“浮动?这是好事。”
李玄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谁是人,谁是鬼。那些墙头草,留着也是祸害,陈家这是在免费帮我们清扫门户,该谢谢他才是。”
“至于盐路……轻语,我们走的可不只是官道。”
苏轻语心中一动,看向李玄。
“陈家以为他们扼住了我的咽喉,殊不知,他们费尽心力砍断的,不过是我丢出去的一根烂绳子。”
“大乾山脉连绵,官道险阻,快马急行尚需月余。可你忘了,这天下,不止有路。”
“大乾的血脉,真正的动脉,不在官道,而在江河湖海。”
苏轻语呼吸微微一滞,眸中瞬间燃起一片亮光。
“东家,您的意思是……水路?”
“不错。”
李玄站起身,负手而立,一股无形的霸气油然而生。
“我通源商号立足多年,陈家以为看到的便是全部?天真。”
“我三年前便已布局,暗中开凿、疏通了上百条秘密水道,以漕帮为掩护,打造了一张遍布大乾南境的水运天网!”
“这张网,能将我们的货,一夜之间,送到任何一个陈家染指的州府!”
苏轻语心头巨浪翻涌。
她跟在李玄身边多年,自以为对通源商号的家底了如指掌。
东家竟还藏着如此恐怖的后手!
这已经不是商业布局,这是足以左右一地民生,甚至影响战局的恐怖力量!
“现在,就让陈若海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李玄的声音转冷。
“传我命令,启动所有秘密水路。将我们囤在各大暗仓里的官盐,全部给我放出去!”
“价格,给我打到市价的三成!我不要赚钱,我要他的命!”
“我要江南的盐价,一天之内,彻底崩盘!”
“是!”
苏轻语躬身领命。
她转身离去,步履生风。
……
半个月,弹指一挥间。
江南,陈府。
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陈若海身穿锦绣华服,正举杯与满堂宾客谈笑风生。
“哈哈哈,各位,承蒙各位抬爱,今日之后,这江南的盐路,便只姓陈!”
他意气风发,座下,一众依附于他的商贾纷纷举杯。
“陈公手段通天,那通源商号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是啊是啊,今后我等,都要仰仗陈公多多照拂了!”
陈若海听着这些奉承,得意地捋着胡须,正要再饮一杯。
就在此时,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甚至撞翻了一张桌案。
“老……老爷!不好了!”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管家身上。
陈若海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我正在宴客吗?”
那管家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老爷!市面上……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官盐,价格……价格只有我们的三成啊!”
“什么?”
陈若海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三成?
这怎么可能!
赔本都卖不出这个价!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捣乱?!”
话音未落,又一名账房先生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
“老爷!我们……我们遍布江南的三十六家盐铺,全被百姓围了!都在嚷嚷着要我们降价,退钱!再不处理,铺子都要被他们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