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有人惊慌失措。
太后更是脸色煞白,“还愣着干嘛,叫太医!”
“先扶皇兄进殿!”周玄策指挥若定,又示意太子安抚群臣,自己则跟太后先送圣上进入大殿。
沈枝意作为皇室中人,自然也跟进去查看情况。
“陛下身体如何了?”
“都怪那疯子胡言乱语,激得父皇急火攻心。”
“这可怎么办啊?太医怎么还不来。”
……
后宫妃嫔包括公主,七嘴八舌,导致整个殿内非常胡乱,以往还有高大伴操持内外,如今宫女太监全都乱成一团。
“再吵,就全给哀家滚出去!”太后疾声厉色。
众人瞬时噤声不语。
太医赶到,为陛下诊治,全都面色凝重。
与太后暗暗交流了眼神,随即说道:
“太后,陛下旧伤未愈,气血郁结,急火攻心,这才导致口吐鲜血,脉弦急似奔马,已给陛下服下丹药,定要静心休养,切不可再动怒。”
喂药,施针,很快就稳住了病情。
而孝宣帝睁开眼时,瞧见周玄策在旁的瞬间,沈枝意明显察觉……
圣上眼底有杀意!
也是生了病的缘故,素来内敛情绪的帝王,表情管理失了控。
“玄礼,你感觉怎么样?”太后红着眼,也是心急如焚。
沈枝意抿了抿嘴。
隐约想起:
当今陛下名为周玄礼。
“母后,朕无事,叫太子进来。”孝宣帝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这怎会无事?
事情大了!
沈枝意活了两辈子,尤其是做鬼那十年,看多了牛鬼蛇神,太医方才说静心休养就好,显然是托词。
陛下这身体,恐寿数无多。
但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只能叮嘱陛下:“注意控制情绪。”
“皇兄,有什么事晚些再说,您先好好休息。”周玄策说道。
“不用,我有几句话跟太子交代,你们全都出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随即陆续退出殿内。
太医将太后与摄政王单独请到一侧,似乎有话要说,沈枝意自然回到爹娘与大哥身边。
“姐姐?”今日之事,沈祈安显然被吓到了,眼中还透着害怕。
“没事的。”
沈枝意温柔摸着弟弟的头,与爹娘和大哥交流了一个眼神,皆没说话。
想也知道,太子定会说陈氏是疯子,言语不可信。
事关陛下,即使是真的,大家也不敢多言。
只是在心里同情沈家。
——
太子进殿后,孝宣帝让所有人都离得远些。
当太子到了床榻前,跪下,“父皇,您身体如何?”
“你皇叔……”
“留不得!”
孝宣帝声音嘶哑,猩红的眼中,满是杀意。
方才陈氏发疯,他浑身血液翻涌,想反驳,可他堂堂天子,与一疯妇对峙,不成体统,只是没想到那疯子越说越放肆,竟然……
想起方才种种,他气得又咳嗽起来。
“父皇,您先好好休息。”
“今夜之事,没那么简单,定是你皇叔故意让人将那疯妇带来的。”
“他想毁了朕的一世英名。”
“你斗不过他,元弼,你一定要听我的。”
孝宣帝握住太子的手,可太子却只问了句:“父皇,那女人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此言一出,孝宣帝瞬时脸色大变:“怎么?连你也不信父皇?”
“儿臣绝无此意,只是事情牵扯到了国公府,儿臣若不知道实情,怕用错方法……”
孝宣帝此时头脑本就昏沉,想着太子这话,似乎也有道理,他只握紧他的手:“元弼,你只需要知道,父皇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周家,为了大乾皇室!”
这话,
无需更多解释。
陈氏所言,怕是句句属实。
太子跪在地上,只觉得有股寒凉之意,透过膝盖,开始入侵四肢百骸。
“父皇,镇国公是大乾的股肱之臣。”
“元弼,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孝宣帝深吸口气。
“身为帝王,臣子只是你统御万方的工具,这个工具,必须恭顺、好用,他需要忠心,但也必须好拿捏,即使沈崇德贪污些军饷也无碍,可沈家……”
“太干净!”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真的忠心,要么就是装得太好,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掌控不了他。”
“相比忠臣,一个能帮你做事情的奸臣,更好掌控。”
孝宣帝此时已从床榻上坐起来。
太子呼吸都变得急促,“所以,您要动沈家,就因为他家太干净?”
“沈家累世军功,在北府军中,怕是只知沈家,不知这是我周家的天下!沈家,朕留不得。”
这句话,
彻底坐实了陈氏所有言论。
孝宣帝紧握住他的手,“元弼,父皇身体欠佳,恐时日无多,如今沈家与你皇叔结为姻亲,不得不防。”
“何况,你皇叔身上还有一道圣旨!”
“只要他想,你这位置就坐不稳。”
太子忽得低笑,“所以……您才对他下手。”
“却又不敢弄死他,因为担心他一旦死了,留有后手,那道圣旨会将您从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拉下来?”
“混账!”孝宣帝抬手,一巴掌抽过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质问朕?”
“儿臣不敢!”太子脸上宛若火烧,心下却一片寒凉。
“你只需记住,要想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就要学会恩威并施,要心狠,像你这般优柔寡断,遇事不决的性子,朕怎么放心将皇位交给你!”
孝宣帝深吸口气,“你自小跟在朕身边,朕亲自教养你,你却半分都不像朕。”
太子笑出声,“是啊,所有皇子中,最像你的……”
“是老三!”
“可惜,就是太像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身为皇子,竟敢通敌卖国,甚至行刺皇叔,落得被削爵圈禁的下场。”
“周元弼!”孝宣帝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这次,力道极重。
直打得太子身子趔趄,头撞到一侧床榻边缘,瞬时渗出鲜血。
“谁教你如此跟朕说话的!”
“皇叔南下,行刺他的,是父皇你吧,只是老三可能也对皇叔动过手,皇叔以为还是他干的,而你……”
“就顺水推舟,让自己亲儿子背锅!”
“父皇,那可是您亲儿子!”
“闭嘴!”孝宣帝忽得大吼,“你给我滚,滚出去!朕不想见你。”
他说着,又猛烈咳嗽,甚至咳出了几口血。
太子却只笑道:“父皇,上次南疆一战,是您忽然让宋聿修随军出征,您究竟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
“你在质问朕?”孝宣帝咬牙狠声道,“朕是天子,朕做什么,无需告诉你!”
“我中的毒,是他下的?”
孝宣帝瞳孔忽得放大,“你在说什么?”
“您根本不需要什么皇位继承人,您说爱护我,让我当太子,可又扶持三弟上位,让我们兄弟内斗……”
“可事实呢?您对谁都不满意!”
“您只想自己千秋万代,坐稳皇位,为此,你连亲儿子都可以算计。”
“您不配为君,不配为父!”
许是戳中了痛处,孝宣帝一声怒吼:“滚——”
“给朕滚出去!”
“你想让我跟皇叔一样,病弱得由你掌控,我如果听话,您或许真会传位于我,否则,我就是第二个三弟!”
“因为是您说的……”
“您需要恭顺,好拿捏的工具,我……亦是您的工具!”
“滚出去!”孝宣帝怒吼,“高盛、高盛——”
他似乎忘了,高大伴被陈氏咬了,压根不在。
而伴随着殿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的声音,有脚步声逐渐清晰。
“高盛,给朕把这个逆子拖下去,拖下去——”
他猛烈咳嗽着,血气翻涌。
只觉得心口剧痛,脑袋更是疼得要炸裂。
“朕、朕要废了他的太子之……”
孝宣帝话没说完,就好似看见什么勾魂索命的厉鬼般,瞳孔骇然睁大,“你、怎么是你?”
“皇兄,高公公方才被咬了一口,咬断了颈部动脉,没等送往医署,人就没了。”
“不可能、不可能!”孝宣帝呼吸急促着,“是你杀了他,是你!”
“皇兄,高公公过世,只是个意外……”
周玄策华服锦衣,墨簪束发,一双黑靴,遒劲装扮,可偏偏语气懒散,闲庭信步般,笑着看他。
“就像当初父皇去世,你也说了。”
“暴毙,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