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没说话,红蕊先忍不住了:“是我家姑娘不愿跟他们亲近吗?”
“第一次用膳,英哥就在用弹弓将我家姑娘衣裙都弄脏了。”
“之后,又用泥巴故意扔我家姑娘。”
“平时给他送吃的,那都是我家姑娘亲自下厨做的,他却扔在地上当泥踩,饶是如此,我家姑娘都没怪罪他。”
“我家姑娘倒是想去看他,但他总是不给脸色,我们能怎么办!”
……
红蕊一番话,众人打量英哥,眉头紧皱。
这孩子,
小小年纪,竟这般坏。
“你这刁奴,主子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宋若盈怒瞪着她,“小孩子懂什么,做大人的,真要这般计较?那也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嫂嫂,英哥童真,又不是故意针对你。”
“难道只是因为这样,你才会送他这种见面礼?”
宋若盈说着,竟走到沈枝意面前,从她手中一把抢过泥塑娃娃,“这什么垃圾东西,做工不行,又脏又旧,作为宣化候府的世子夫人,这种东西,你也真拿得出手!”
“若盈,这不是垃圾,这是……”沈枝意想解释。
老太太忽然开口,“行了,都闭嘴吧!”
“这么宾客在,也不嫌丢人。”
她说这话时,是看着宋若盈的,可那语气,却像是针对沈枝意的。
毕竟,
这么多达官显贵面前,泥塑?实在拿不出手。
“礼物不管新旧如何,都是你嫂嫂的一片心意,英哥以后是她的孩子,作为母亲,怎么可能不疼她。”老太太摩挲着佛珠,瞪着宋若盈,“切不可再胡言乱语。”
沈枝意挑眉:
不愧是老太太,还真是厉害。
当众说出这番话,就算她不喜欢这两个孩子,面子上也不好苛责,否则就极容易落人话柄。
宋若盈瘪瘪嘴,显然不满。
“行了,赶紧把礼物还给你嫂嫂。”宋茂章也提醒。
赶紧结束认亲宴,将两个孩子记入族谱,真是记在沈枝意名下才是正事。
父亲都这般说了,宋若盈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泥塑递给沈枝意。
就在沈枝意伸手去接时,手指还未碰到泥塑,她竟忽然松了手。
泥塑娃娃落地,
瞬时碎成泥巴碎片。
“若盈?”沈枝意皱眉。
“嫂嫂,您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拿稳?”宋若盈还满脸委屈。
“小姐!”红蕊皱眉,“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才把泥塑摔了,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说是我家姑娘的错,你知不知道泥塑是……”
“是什么!”宋若盈高声怒斥,“这是第几次了,主人说话你插嘴,这就是镇国公府的规矩吗?”
“是谁在质疑镇国公府的规矩?”
不远处,
一道沧桑的嗓音传来,人未至,声先到。
低沉慵懒,威慑力十足。
众人纷纷转身回头,全都身震心骇,纷纷跪下,“参见太后,太后千岁!”
太后今日穿了身紫衣,一身雍容,在曹公公的搀扶下,不知何时进的侯府,此时已缓缓步入厅内,而她身后……
男人玄衣束发,身长玉立,白玉腰封扣在劲瘦的腰上,青铜面具,阴鸷诡异,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周身的强大气场,无声铺陈蔓延,惊得跪下的众人,大气不敢喘。
就连侯府老太太此时也是跪在地上。
称呼完太后,众人又参见了摄政王。
心下骇然:
宣化候府不过是三流名门,怎么能惊动这两位贵人。
宋家众人更是心惊肉跳。
尤其是婆婆陈氏,毕竟自己之前出事,摄政王就在场。
如今这位杀神再次临门,
真不知是来道喜,
还是来……
勾魂索命的!
只是两人都不发话,众人也只能跪在地上,太后直接走到被摔碎的泥塑娃娃面前,压着声音道:“这是……”
“回太后,这是我儿媳给即将认下孩子准备的礼物。”宣化侯宋茂章急着开口。
“怎么碎了?”
“这……”
他还没开口,红蕊就说道:“是小姐摔的。”
“不是我,明明是嫂嫂自己没拿稳!”宋若盈反驳,“太后娘娘还在这里,哪儿有你个贱婢说话的份。”
“方才就是你说,镇国公府的人没规矩是吧?”因为众人都跪着,不敢直视贵人,所以无人知道太后此时神色如何。
“太后,这丫鬟是嫂嫂的陪嫁,数次打断主子说话,如今还敢攀诬主子,自然是没规矩。”
太后低笑一声,“我记得上次川西地动,枝意去施粥,你却大肆采买,铺张浪费……”
“那时我杀鸡儆猴,并未惩戒于你。”
“如今一看……”
“你们宣化候府的规矩简直要上天!”
“来人,给我掌嘴!”
太后一声令下,曹公公随即示意侍从,两人将宋若盈拖起来,曹公公则拿着板子,一下、接一下——
“啪!”
“啪!”
板子落在脸上,声音清脆,却吓得众人跪地不敢言语。
“太后,小女无状,还请娘娘开恩。”宋茂章急忙给女儿求情。
“我方才在外面听了一阵儿,你这女儿说枝意送的东西是垃圾,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故意摔了东西,还敢污蔑长嫂?你可知……”
太后眼神忽得凌厉,“这泥塑是先帝亲手所制!”
什么?
先帝亲手制作?
这可比其他御赐之物更加贵重。
一句话,宋若盈吓得脸都白了,宋家众人也全都被吓得心肝直颤。
“沈国公在生了两个儿子后,好不容易盼来个女儿,却因为远在边疆无法参加枝意的满月宴与周岁宴,先帝听说民间孩子都喜欢泥塑娃娃,亲手所制,赠与枝意。”
“她如今把这等珍贵东西拿出来送给这孩子,你竟嫌弃,还敢摔了?”
“她甚至担心两个孩子是过继到她名下,怕他们日后被人指指点点,因为出身被人欺辱,特意请哀家来观礼。”
“给足了他们体面,做这么多,难道还不够?”
“竟还要被你一个做小姑子的指摘不是?谁给你的胆子!”
太后震怒。
宋若盈吓得身子瘫软。
众人又磕头谢罪,求她老人家息怒。
宋家人无不心惊,浑身都爬满冷汗。
这太后……
竟是沈枝意请来的!
而沈枝意此时也跪在地上,嘴角忍不住轻翘:
这就是她上次进宫,求太后给的恩赏。
瞧着宋家众人吓得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模样,她忍不住嘴角轻翘:
别急啊,这才刚开始。
倒是摄政王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枝意看了几眼,戴着面具,窥探不到神色,众人自然也看不到,面具之下,他翘起的嘴角……
嘴角笑容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