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盈对于这个男人有嘴的认知又加深了几分。
“陛下是一国之君，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无需和我解释的。”沈朝盈表示理解，其实也是真的理解，她觉得裴齐光估计已经怀疑到宋芩枝是不是什么敌国派来的会蛊术的奸细了，定然不会轻易杀了她。
“所以朕想弥补你，等她醒了朕会让她禁足凝香阁，这锦辉宫你就别住了，朕给你迁宫吧。”
裴齐光也不知怎么的，就一门心思觉得她受委屈了，比小产的张宝林还委屈，“朕让人把曜华宫修缮一下给你住吧。”
曜华，曜者，日光也，华者，华美也。意为“如日之光，照耀万方”。倒是与二人的名字很是相配。
沈朝盈瞳孔地震。
这男人，一言不合就送别墅啊？谁不知道曜华宫离龙吟殿很近，堪堪半刻钟的距离，而且极为宽敞奢华，是历朝历代的宠妃住所，本朝都还没人能住进去过呢。
饶是沈朝盈再怎么配得感高，这会也还是有点慌的，她凑到裴齐光脸前，眨巴着眼睛，“陛下，这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了，我都不是一宫主位呢，就住进曜华宫这样好的宫殿吗？”
裴齐光促狭笑着，“初初的意思是，想让朕给你再抬一抬位份？”
“我明明是怕被骂妖妃好吗……我家室不好，也没子嗣，陛下的盛宠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安了。”沈朝盈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其实还真没那么不安。
“杨全，传朕旨意，珩小仪……深得朕心，晋为珩嫔，赐居曜华宫。”
裴齐光都懒得想那些溢美之词了，“深得朕心”这样的表达还不够吗？总之她的好，他一个人看见就够了。
“哐叽”一下沈朝盈就跪下去了，还行了个大礼，“臣妾谢主隆恩！”
沈朝盈的脸都快笑烂了。
这皇帝能处，有职他是真升啊！
裴齐光被逗笑了，清了清嗓子刻意板着脸，“好好伺候朕才是正道，你瞧你那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别得意忘形。”
沈朝盈笑得一脸狗腿，凑上去一会给他捏捏肩一会给他捶捶腿的，二人就这么在午后的暖阳下相视而笑，岁月静好。
凝香阁。
醒后被按照旨意送回来的宋芩枝躺在床上，恨得喉间几乎要啐出血来。
堪堪说了那么几句挑唆二公主的话，自己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她宋芩枝费尽心思除嫡母，杀姨娘，助自己并不受宠的母亲上位，获得爹爹的喜爱，刻苦学习诗词歌赋，精通琴棋书画，为了参与选秀从小便努力保持美貌与身材，可不是为了如今跌成一个更衣的。
她紧紧攥着拳，指甲嵌进手心而不自知，芙蕖一进来就看到她已经鲜红的掌心。
“主子！”芙蕖甚至不敢喊出更衣二字，生怕触及她的痛处。
任由芙蕖掰开自己的手，宋芩枝目视前方长呼一口气。
是，现在还不能灰心，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她就一定能再次往上爬。
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能帮她走出凝香阁的人，要身居高位，要让她尝到与自己合作的甜头，还要送出一点把柄给她……
宋芩枝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爬起来坐到榻边写下一张字条，塞到芙蕖手上，“你想办法，一定要把这张字条送到一个人手上。”
几日后，冷宫。
钟惜年进冷宫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形容枯槁，刚吃了中午送来的已经发馊的饭菜，此刻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样。
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音，一个面生的内侍窜了进来，钟惜年精神一振，坐起来看着他。
“你是谁？是不是陛下派你来接本宫出去？陛下相信本宫了是不是？”
内侍嗤笑一声，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她的脸，“你还当你是昔日的音贵妃娘娘呢？我来替我的主子告诉你一声，若是今日你选了正确的路子，从此二公主前路安然，若是你不识好歹，那二公主一个五岁的女娃娃，主子想对付也简单得很。”
“你要干什么！你主子是谁？她要对华儿做什么？！”钟惜年挣扎着爬了起来，声嘶力竭，“华儿是公主啊，谁敢动她！”
那内侍拿出一颗药丸放在她床沿边，“吃了这药，你会没有痛苦地死去，这已经是主子的恩典了，我就不陪你在这里废话了，主子说到做到。”
推门出去前他回头补了一句，“主子还有句话，你曾让别人失去的，你也别想得到。”
钟惜年颤抖着手拿起那颗药丸，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的全是二公主从小到大的画面。
第一次对她笑，第一次叫她母妃，第一次在她因为陛下的冷落伤心时，亲亲她的脸说，“母妃不哭，华儿永远陪着您。”
钟惜年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她也不怕什么来世报应。
可是这报应不能出现在华儿身上。
钟惜年将药丸放进嘴里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门外的天空，仿佛看到那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笑着朝她跑过来。
“华儿……母妃护你到此为止，往后路长，莫再认我，也莫要怨我。”
“你别怕，娘没本事再给你铺路了，那就把命拿出来挡一挡……”
钟氏薨。
陛下念及潜邸旧情，将她追封为嫔，以嫔位的仪仗葬入妃陵。
出殡那日，二公主生生哭晕了过去两回，昏迷中还喊着母妃。
……
“臣妾原本还想着怎么瞒天过海，不被陛下查到是臣妾的人送的药，却没想到钟氏撞破了脑袋，还留了血字在床边，说自己不甘落魄才自尽的。”于贵嫔笑着抿了口茶，“没想到她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啊。”
明妃坐在旁边，思绪回到了几年前，刚入潜邸第二年。
那时候的明妃还是区区侍妾，因为倾城之貌也有过一段时间盛宠，不久便怀上了孩子。
可是她没想到，府医是钟侧妃的人，那时候府医给她搭脉发现了她怀孕，却没告诉她，转头告诉了钟妃。
由于月份还小，钟妃轻而易举就除掉了这个孩子，那甚至说不上是孩子，它只是一摊血水。府医配合钟侧妃瞒过所有人，可怜那时候单纯的她坚信这只是一次些许异常的癸水。
后来的几年里她一直没有怀孕，她也没气馁，还以为只是缘分未到。
直到两年前她才无意间听到已经是音贵妃的钟氏主仆的对话，才知道自己失去过一个孩子，且已经无法生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