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我让人去叫她,秦教授段教授也都在里面,韩湘同志在齿轮箱厂,离这儿大约五公里,颜总工出去做实验了下午能回,几个孩子都在学校。”怕他们着急,邵华用最快的语速说。
便是这样,两人也没等他说完就往大门口处跑了,行李也不要了。
“同志,同志,招待所在那边。”接待处的人朝他们喊。
“这俩人什么情况?一路上都不正常。”和他们同来的工程师小声说。
“帮忙提一下行李,谢谢!”邵华跟着他们跑,同时指挥身后的小战士。
门口警卫把人拦下,秦立桓急得伸脖子张望:“我找我妹妹,找我爸妈。”
邵华要过电话,打到数学所,冬子接的,说菁莪在楼上开讨论会,邵华说韩蜀和秦立桓回来了,冬子滞了一息大声问:谁?邵华又重复一遍。
冬子扔下电话往楼上跑,被四楼的门卫拦住—— 工作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又折身往楼下跑,边跑边计算此处距离生物所和大门口哪个更近,考虑到秦父秦母那里可能会同样不能打扰,便径直向着大门口跑,未到近前就喊:“回来了?”
“回来了,小鱼呢?”\/“回来了,菁菁呢?”
“在开研讨会,不能打扰,我先送你们回家。”
……
讨论会开完,菁莪从四楼下来回到办公室,一头趴到办公桌上—— 累、饿,同时和九个人开头脑风暴,真累、真饿。
冬子敲敲门进来,菁莪扬起一只手朝他摇了摇:“帮忙把饭给我打到这儿来,要两个狮子头。”
累狠了饿狠了,她不是吃猪蹄子就是吃狮子头。
吃什么补什么嘛,吃猪蹄子能补手劲,吃狮子头能补脑力。
冬子压住几欲冲出喉咙的消息,尽量平静地说:“快两点了,饭打回到家里了,到家吃,有狮子头。林院长、孙政委和秦副院长特别关照你休息半下午。”
“特别关照?然后呢?”
“不知道。”多说容易失言,冬子选择不说,直接动手帮她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锁进保险柜。
“哪可能?特别关照必有目的!行吧,我快累死了,在目的来临之前,我先回家休息——”
一撑桌案起身,锁门下楼。
楼下遇到吃完饭绕着花圃转圈圈的邱老,欲打招呼,老先生先一步朝她挥手:“快回家,快回家。”
菁莪问冬子:“特批休息半下午,还尽人皆知了?”
冬子含而糊之地说嗯。
到家,看院门没锁,又问冬子:“你怎么没锁门?”
冬子又一次含而糊之:“段教授刚才来了。”
其实他也不算撒谎,秦父秦母刚才确实来了,只是觉得该给他们夫妻留出相见的空间,此刻躲出去了,连秦立桓都被他们拉到旁边院子里去了。
进屋,饭在桌上,有汤有肉有菜有米饭,都冒着热气,猪蹄和狮子头已被分成了块。
“哇,谁这么周到?”包未放,先捏一块猪蹄筋咬进嘴里。
“不洗手吗?”
一道久违的声音传来,菁莪腰身一硬,怔住了。
这声音仿佛在近前又好似在天边,令她须臾才回神,慢慢转身,看见思念已久的人托着一块湿毛巾笑颜深情地站在门框里。
还是先前的样子,高大健朗,只肤色风霜了很多。
日光在他身上洒下点点碎金,每一个点都是光阴。
两年零十个月,一千天,一千个光阴。
欲语泪先流。
肉还在嘴里。
“吐出来,别卡着。”韩蜀走上来,先伸手接住她吐出来的肉,再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然后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说:“媳妇,我回来了……想你了……”
菁莪这才呜呜哭出声。
韩蜀把人搂紧,把脸贴她头上,一遍遍重复说媳妇我回来了。
收住情绪,菁莪用头撞他胸膛:“你和我哥是不是在参培的工程师里面?讨厌,都不告诉我,害我做梦都想你们。”
韩蜀捧住她的肩膀轻声笑,“刚好,我做梦也想你。我是临回来前两天拿到教材才猜到的,信里怎么不和我说你参军了?”
“爸不让告诉你,说保密。”
“保密?是想要吓我吧?”
“哈哈,可能是。你还没回家见爸妈和大哥大嫂?”
“没有,一下火车就被师部派去的车拉到这儿来了,队伍要求我们培训期间不能离岛,刚和他们通过电话了,妈和大嫂可能会过来。”
“妈想你了,爸其实也想,他就是不说。”
“他不想,在电话里祝贺我给你当学生,告诫我当好学生当好丈夫,否则就揍我。”
老爷子就是嘴硬。
菁莪听得乐呵,在心里估算一下运输船到岛的时间,“妈和大嫂如果坐下午船的话,差不多五点能到,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码头接他们。”
“好。”
“姐姐和姐夫也还没见到?”
“也打过电话了,姐夫正在大姐他们厂子里做实验,忙完后一起回来。”
-
外边,冬子自菁莪进房门时就折身出去并顺手带上了院门,蹲地上一手搂住一条狗脖子,主要这俩家伙会爬墙,怕它们俩进去打扰人。
秦立桓从东边院子里出来,看看表,“到时间了吧?”
冬子也看表,“还差五分钟。”
“提前一会儿不行吗?”秦立桓急得转圈,扒门缝往里看,靠得太近了,咔哒碰上了眼镜片。
“秦副院长的命令。”
“菁菁是我妹妹,为什么不先让我见?”秦立桓嘟哝。
冬子装没听见。
秦立桓无奈了,跟着蹲他旁边,“这二位就是菁菁遇险后加入到队伍的神犬?”
“是,黑龙、红豆。”
“我能摸摸它们吗?咬不咬人?”
黑龙和红豆一狗翻给他一双白眼:咬人,咬人还会让你在这里啰嗦半天吗?
冬子:“红豆快生了,可以摸它的头和脖子,腹部往后不要摸。”
“是吗?”秦立桓欣喜地一手揉上一只狗头,“要当妈妈了?爸爸是谁,黑龙?它们的孩子是黑狗还是红狗?不会半边黑半边红吧?”
半边黑半边红的狗长啥样?冬子不敢想象。
秦立桓突然认真下来对冬子说:“谢谢你冬子,谢谢你保护我妹妹,辛苦了。”
“职责所在。”
“那也要——”
一句那也要谢没说完,听见菁莪喊:“哥,哥,你在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