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焦土上镀了层冷霜,苏小棠的裙摆腾起的火苗舔着小腿,她却浑然不觉——逆火漩涡的轰鸣震得耳膜发疼,阿梨的抽噎声被压成细细的线,缠在她喉间。
林昭的短刃还攥在掌心,刃尖微微发颤,映出高台上那道身影的轮廓。
\"他们要把灶神之火封进地心。\"林昭的声音像淬了冰,指尖掐进苏小棠胳膊,\"这阵成了,焰心殿的火种就永远翻不了天。\"
苏小棠盯着漩涡里翻涌的赤焰,后颈的印记烫得要烧穿皮肉。
她忽然想起老厨头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小棠啊,玉簪里的火灵...是你娘用命养的。\"她颤抖着摸向鬓角,羊脂玉簪在掌心沁出凉意,那点幽光刚从指缝漏出,就\"咻\"地窜上半空。
火灵化作金红流萤,在三人头顶绕了两圈,突然像被抽了线的风筝,歪歪扭扭往阵心坠去。
苏小棠瞳孔骤缩,下意识要抓,可指尖刚碰到那团光,就像触了烧红的铁——火灵竟在她掌心灼出个焦黑的印子,疼得她倒抽冷气。
\"被逆火使勾走了!\"林昭的短刃\"唰\"地掷出,却只割碎了半片火光。
那火灵像着了魔,径直射向高台上的青铜鬼面,在他掌心凝成个跳动的红点。
鬼面人终于摘下面具,暗红胎记从左颊爬至眼角,与火语台幻象里那个碾碎灶符的逆火使,分毫不差。
他捏着火灵,指腹摩挲过红点,抬头时眼底泛着疯癫的光:\"好个苏小棠,连灶后娘娘的私藏都带来了。\"他张开五指,火灵竟顺着他的掌心钻进逆火令的纹路里,红纹瞬间暴涨三寸,几乎要将令旗撑裂。
\"阿姊手疼!\"阿梨扒着苏小棠发烫的手腕,小手指去她掌心的焦痕,\"阿姊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看不见?\"
苏小棠咬着唇摇头,可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她能感觉到,地宫里的火种在疯狂震颤——那是被封印前最后的挣扎。
如果逆火阵成,灶神之火将永沉地底,她这些年从粗使丫鬟爬到御膳房掌事,用本味感知化解的宫斗阴谋,创立天膳阁收的那些徒弟,所有因美食联结的温暖,都会随着这把火,被埋进永夜。
\"林昭!\"她突然转身,指甲掐进林昭小臂,\"逆火阵的眼在三祭血者的心脏!
他们的血引着火脉,只要断了——\"
\"来不及了!\"林昭拽着她往左侧跑,黑衣人举着火把围过来,幽蓝火焰在他们衣袍的倒悬火莲上跳动,像群张牙舞爪的鬼。
苏小棠瞥见最前排的黑衣人手腕——那道月牙形刀疤,和前日在御膳房行刺的杀手一模一样。
原来焚灶盟的爪牙,早就混进了京中。
逆火漩涡的轰鸣突然变了调,苏小棠抬头,只见漩涡中心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翻涌的黑红色——那是地心岩浆的颜色。
她后颈的印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意识开始模糊,却在混沌里抓住丝清明:\"三火合一...我娘的火灵,焰心殿的火种,还有我后颈这道...\"
\"苏小棠!\"林昭的惊呼刺进耳膜。
她猛地回头,正看见逆火使将逆火令重重插进地面,整座山都在震颤。
三祭血者的长剑\"当啷\"落地,三人直挺挺倒向火纹,鲜血顺着纹路汇进漩涡中心——逆火阵,成了。
地宫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苏小棠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阿梨哭着去拉她,却被她反手塞进林昭怀里:\"带阿梨跑!\"她扯下腰间的荷包,火脉图残片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若我撑不住...\"
漩涡的火舌已经舔到她脚边,苏小棠望着逆火使癫狂的笑,突然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老厨头说的话:\"小棠啊,真正的厨道,是用最本真的味道,烧穿所有阴谋。\"她咬碎舌尖,腥甜漫进喉咙,后颈的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是她从未用过的、属于灶神转世的力量。
\"接着!\"她当机立断,将火脉图残片抛向林昭。
火脉图残片划破月光时,林昭的指尖刚擦过苏小棠染血的袖口。\"带阿梨跑\"的尾音还在耳畔,那抹青布裙已经卷着火星扑向逆火阵边缘——苏小棠的掌心重重按在地面扭曲的火纹上,焦土混着血珠渗进指缝,烫得她后槽牙都在打颤。
\"阿姊!\"阿梨的哭嚎被火浪卷碎,林昭反手捂住小姑娘的嘴,短刃在身侧划出银弧逼退两个举着火把的黑衣人。
她盯着苏小棠跪伏的身影,见那道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后颈的朱砂印记正透过衣领渗出红光,恍若活物般在皮肤上游移。
掌心的火灵仍在挣扎。
苏小棠能清晰感知到那团光的情绪——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被强行牵引的绝望。
她咬着唇,本味感知突然不受控地翻涌:焦土下的火脉在尖叫,逆火令里的邪气在啃噬火灵的灵核,而最让她心悸的,是玉簪内部传来的牵引力——那不是单纯的容器,更像一根拴着风筝的线,另一端正攥在逆火使手里!
\"老厨头说玉簪是娘用命养的......\"她喉间泛起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焦土里,\"原来这线,是娘当年埋下的?\"逆火使的笑声穿透火浪撞进耳膜,他举着逆火令的手在发抖,红纹已经爬满整条手臂,\"苏小棠,你以为你能......\"
\"不能再等了!\"苏小棠的指节抵住玉簪,冰凉的羊脂突然变得灼手。
她想起第一次在灶房见到这根簪子,老厨头说\"你娘临终前塞给我的\";想起每次用本味感知到极限时,簪子总会泛起微光;想起刚才火灵被勾走时,簪尖的幽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她眼前,只是她从未敢深想。
\"咔嚓。\"
脆响混着火星炸开。
苏小棠捏碎玉簪尾端的瞬间,掌心的灼痛化作铺天盖地的热流。
碎玉扎进肉里,血珠溅在火纹上,却在触到地面的刹那被染成金红——那是被封印的原始火种,带着属于灶后娘娘的温度,从破碎的玉身里倾泻而出。
火灵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叫。
刚才还像被抽了魂的光团,此刻竟在苏小棠头顶凝成金红凤凰的虚影,尾羽扫过之处,逆火阵的黑红旋涡被撕开道裂痕。
她看见逆火使的瞳孔骤缩,举着逆火令的手开始发颤——那根牵着风筝的线,断了。
\"林昭!\"苏小棠扯着嗓子喊,声音被火浪撕成碎片。
但林昭已经动了——她将阿梨塞进最近的石缝,短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精准斩断离火阵最近的黑衣人手腕上的火符链。
那人身前的火纹\"滋啦\"一声暗了半截,整个火阵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剧烈震颤。
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逆火使踉跄着栽倒,逆火令\"当啷\"砸在焦土上。
苏小棠趁机拽住火灵的光尾,将它往自己心口引——她能感觉到,焰心殿的火种在丹田翻涌,后颈的印记在灼烧,还有玉簪里涌出的原始之火,三股热流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像要把她整个人烧成灰烬。
\"成了!\"林昭的短刃挑飞最后一张火符,转身时正看见火阵边缘的金红光芒暴涨。
原本要吞噬一切的黑红旋涡被撕开个缺口,岩浆的轰鸣弱了几分,露出底下斑驳的火脉纹路。
阿梨从石缝里钻出来,小手指着苏小棠的方向:\"阿姊的簪子......\"
碎玉在苏小棠脚边闪着微光。
她低头时,正看见最大的那片玉茬上,浮起道模糊的身影——月白裙裾,鬓边斜插着支和她手中残簪同款的玉簪,眉眼间带着几分与她相似的柔和。
那身影刚要开口,逆火使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抄起逆火令砸向苏小棠的后心。
\"小心!\"林昭的短刃破空而来,却还是慢了半拍。
苏小棠被砸得向前栽倒,额头磕在焦土上,碎玉扎进掌心更深。
她听见那道身影的声音混着火浪传来,像春风拂过灶房的柴堆,轻却有力:\"小棠,别怕......\"
逆火阵的轰鸣再次响起,但这次,苏小棠分明听见了裂痕蔓延的脆响。
她撑着染血的手抬头,看见林昭已经带着阿梨冲回火阵边缘,而逆火使正疯狂地往火纹里塞血符——火阵虽未瓦解,却已露出了破绽。
月光漏进缺口时,苏小棠掌心的碎玉突然泛起暖光。
那道月白身影的轮廓更清晰了些,她似乎抬起手,要触碰苏小棠沾血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