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没有催促，让他慢慢想。
“我想起来了，他应该是我小时候待过的那家福利院的护工。”
“你确定。”苏小小心头一喜。
“我确定，本来这么久的事情不一定能想起来，但是他脸上这个样子，又很难忘记。”
“哪一年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倒不太记得了，反正我记事的时候，他就在那里。我第一次被送养的时候他还在，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
“他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又或者他有没有对哪一个孩子特别好？”苏小小继续问。
“这个人跟现在的案子有关吗？”
“或许有吧。”苏小小没有正面回答，“我们还在查。”
“明白。”殷教授笑笑，没有追问，“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太清楚，这个护工长的比较丑，大部分孩子有点怕他，但是也有不怕的，印象里好像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有没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经常跟他在一起。”
“这个真不太记得了。”
“你第一次被那对夫妻看中的时候，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什么关于那对夫妻的话？”
“什么意思？”
“比如，有没有人在你面前说那对夫妻的坏话，或者在你弟弟面前，说那对夫妻的好话。”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就是这个护工，在我们面前说了那对夫妻的好话，说我能被那对夫妻看中，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好好珍惜。
当时我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好爸妈，后来被周六抢走了，我还难过了好久。”
想起了久远的往事，殷教授有点感叹，随即醒悟过来。
“你们现在这样问，莫不是那个护工当时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弟弟跟我抢？”
“我也不能确定，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苏小小问这些也是临时起意，忽然想问就问出来了，至于跟案子有没有联系，她还没有想好。
如果那个护工真的是胡建设的话，他这样做到底有何用意？
袁枫见苏小小没再继续问，就把话头扯回来。
“殷教授，其实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最初是怎么想到关注罪犯家属心理健康这个课题的？因为死亡预告那个案子，还有现在的案子，多多少少都跟罪犯家属有点关系。”
“哦，这个，是因为我师兄的一句话。”
“你师兄的一句话？”
“对，我师兄的一句话。当时我们两个帮当地警察查一个案子，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刚开始警察没找到这几个被杀者的关联之处，以为是随机杀人。
随机杀人是最麻烦的， 没有规律可循。
我们去了之后，发现这几个人虽然都不认识，但他们住的地方相距并不远，而且他们生活条件都不太好，买菜不会选择超市，而是会去菜市场，因为那里的菜比较便宜一些。
越是穷人买东西越会斤斤计较，然后我们就发现他们几个都跟同一个摊位的人发生过争执。
而那个卖菜的，是一个罪犯家属。
他从小被人歧视，被恶意对待，看别人就习惯性的抱着恶意，脾气很差。
因为总是跟人发生争执，他的生意并不好，被投诉多了，市场就不愿意把摊位租给他了。
他一气之下，就开始报复那些跟他发生过争执，投诉过他的人，认为他们是故意跟他过不去。
其实并不是，他们都是在底层讨生活的老百姓，斤斤计较是本能，根本不是针对他。
那个案子的凶手抓到之后，我们旁听了一次审讯，听到他交待罪行时心中的不平和怨气。
他说凭什么，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凭什么要把他做过的事怪到我头上，你们哪怕有一个人，能够对我友好一点，我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出来之后，我师兄就特别感概，说是为什么没人关注罪犯家属的心理健康，他们可是不定时炸弹，不安抚好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我觉得他说的特别对，老师在选题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个。
老师其实当时是不赞成的，因为反对的人很多。
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不都是父债子还吗？！
大部分罪犯被抓了之后，受害者家属都会去罪犯家里闹，要求赔偿或者是打骂他们的家属，这好像是一种惯例，没有多少人会觉得不妥。
即便出手重了，警察来了一般也是和稀泥，多数会偏着受害人家属，因为他们站在道德高地上。
他们会因为家人犯罪，在工作上，生活上备受歧视，心里的怨气会越积越深，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疏导，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
这样的后果，就是又多了更多的罪犯。
有些犯罪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们处理得当。
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改变的。
因为还有另一种观点，他们不认为这是罪犯家属受到歧视造成的。
有些学者会把罪犯家属再犯罪，归结为犯罪基因，认为有些人天生就带有犯罪基因。
罪犯的孩子大部分也会成为罪犯，他们成为好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好人的孩子大部分也会成为好人，他们成为罪犯的可能性同样微乎其微。
甚至有一种观点，觉得就应该把罪犯的孩子也管控起来，这样他们就没办法去害人了。
这当然是违背人权的，但居然也有很多人支持。
他们觉得资源总共就这么多，好人分都分不过来，为什么还要把有限的资源分给坏人。
你们也看到了，我因为这个课题，遭到过质疑。
帮这些人时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用自己的名字。”
殷教授说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侦办的案件中，因为遭受不公，罪犯的家属再犯罪的案子并不是个例。
比如现在查的案子，很可能就是罪犯家属再犯罪的情况。
啊啊，苏小小忽然想到了一个点，试验品的用处该不会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