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早已经换好出行的服饰等候多时,却久久不见余莺儿出现,就把弘昭叫了过来询问功课。
好容易外面出现响动,只听一道轻快的脚步从远及近,一大一小两人都向门外望去。
“啊!”
一声惊叫后,余莺儿的脸从外面一闪而过,眼瞧她捂着脸又跑了。
“额娘!”
弘昭叫了一声,看到额娘还想追上去。
被刚才一时晃神的皇阿玛一把拉住,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硬是让他回体顺堂休息了。
弘昭走后,雍正也不着急,反倒开始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仪容,还非使唤着苏培盛把他前些年穿过那件黑毛大氅翻出来。
结果苏培盛不知在做什么,竟发起呆来,双目无神的也不动弹。
好在他经验足,反应得快,在皇帝不耐烦之前麻溜下去把早不穿了的大氅找了出来。
还是被养护得很好,没什么不能穿的。
雍正脱下身上这件刚制的,换上刚找出来这件。
走到养心殿外,边上停着一座轿子,他上前,围在轿子周围的奴才便流水一样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拨开帘子,里头安坐着一个梳着盘辫的女子。
无发饰,无耳饰,身着紫褐色衣裳,领口处是无绣花的茄色镶边,戴了一个毛领脖,是最普通的兔毛。
这女子见帘子被掀开,目光盈盈看过来,轻唤一声:“皇上。”
正是特意换了宫女打扮来的余莺儿。
皇帝也是温情脉脉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扶她出来。
余莺儿一听高无庸的转述,就知道皇上想做什么,自然体贴上意,此时就要明白讲出来:“皇上喜欢臣妾这样穿吗,这是臣妾第一次见到皇上时穿的,臣妾永远记得那一天。”
宫女的衣服薄,冬天的衣服只填充了丝绵与絮棉,今日来不及,衣服也没叫奴才帮着改改。
雍正一接余莺儿出来,便将大氅披到了她身上,拉着她疾走两步,上了御辇才摸摸她还温热的脸颊,回答:“朕自然喜欢。”
皇帝的心像是被羽毛塞满了,痒痒的,克制不住般又吐出一句话:“你什么样子,朕都喜欢。但还是华服美饰与你最相宜。”
他也知道余莺儿喜欢什么,果然一听到这话,余莺儿脸上神采焕然。
两人相互依偎着,辇轿走到半路,余莺儿猛得反应过来:“呀,弘昭!他莫不是看见了吧。”
说完,她还对着皇帝嗔道:“都怪皇上,不是去叫臣妾了吗,什么功课这样着急啊,非要这时候找弘昭来,臣妾的脸都要没了。”
说完,用帕子捂了半张脸。
宫里的孩子早慧,皇帝肯定弘昭过了今日不会提起半个字,心安理得地骗她:“无妨,你躲得快,弘昭没看见,方才还问朕哪来的宫女,这样不稳重呢。”
余莺儿完全没听出皇上最后那点子调侃意味,点点头,又安心靠回皇帝身上。
雍正只好咂咂嘴,安静当起人肉靠垫。
到了倚梅园,高无庸立马上来给皇上披上新制的那件大氅,是后来返回去拿的。
黑毛那件还在淑贵妃身上呢,过于长了,一直在帮忙拖干净倚梅园的地,估计再穿这一次就得扔了。
他也不知道今天苏培盛怎么回事,原本一开始红梅就不该出现在养心殿,万一皇上心情不好了,奴才得拿命填。
而后又心神不宁,才轮到高无庸上去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体贴。
他不禁默默祈祷,希望苏培盛今天就痴呆,明天就养老,从此皇上身边第一大太监就是自己了。
余莺儿早兴致勃勃接过了让张定康带着的大剪子。
她对着皇帝信誓旦旦地保证:“皇上瞧着吧,臣妾要为皇上剪一支倚梅园最好的梅花,献给皇上。”
说完,带着一堆随从隐入梅花树间不见了。
苏培盛见此,心中生出一点希望来,淑贵妃与皇上暂时分开了,没准是上天也垂怜甄答应,要她今日的谋算成功呢。
另一边的甄嬛已经在倚梅园等了许久,脸也有些青白,几乎以为苏培盛那边失败了。
此刻依稀听到一些动静,急忙开始准备起来。
今日她的妆容是槿汐特意请命帮着化的,远山眉,鼻子也上了粉,看上去小了些,她从前都不知道槿汐有这样的本事。
虽有疑心,但如今重获圣恩要紧,她也不多说什么。
槿汐拿出一个瓶儿来,里面是果郡王赶去昌平行宫的温泉寻来的,送进宫后,苏培盛接手,送了许多梅花到碎玉轩,供蝴蝶采食花粉。
也暗示甄嬛用梅花香熏衣裳。
苏培盛一直服侍皇上,甄嬛自然信他,都一一照办了。
而且说来,她与皇上第一次结缘就是在倚梅园,也是希望能以此唤起皇上一点从前的情谊。
甄嬛寻了一棵枝繁花盛的树,在旁跪下,让槿汐将蝴蝶都放入斗篷下,她再紧紧拢住斗篷,双手合十,开始祈福:
“信女甄氏,无才无德,冒犯皇上,不敢奢求恩宠,只愿皇上万事顺遂,身体康健,天下太平。”
她说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倚梅园传出去很远。
皇上自然也听到了,被吸引过来。
他心中暗自提防,此女亲妹亲父被杀,竟还说这种话,不是全无心肝,就是图谋不轨。
更不知她是怎么逃出碎玉轩的。
甄嬛背对着皇上,感到皇上不再靠近,暗自着急,只得站起来,一个旋身,斗篷便散开了。
五彩缤纷的蝴蝶瞬间冲出来漫天飞舞,衬的甄嬛如同花仙一般。
皇帝却不肯靠近。
冬天衣服也太厚了,这一层层的衣裳,那都是藏刀的好地方啊。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被每一个人教导要爱惜己身,当了皇帝之后更加,略晚睡一会儿子,奴才都跟天塌地陷一般。
只是等看清甄嬛的脸,还是有些愣神,明知她心怀不轨,也开始想不如让人押到养心殿,再叫嬷嬷剥光了洗干净即可。
又看到甄嬛的手,想到指甲长了也容易伤人,若想上龙床,也得绞了才是。
正想着要在周围安排几个人看着才能确保行房时的安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怒气冲天的大喊:“皇上!”
雍正转身一看,余莺儿一手持剪,一手捧树支梅花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到了他身边,像是受尽委屈那样含怨带气地看他一眼,把梅花往他怀里一塞。
再把剪子往地上一扔,又赤手空拳朝甄嬛冲过去,顿时撕打在一起。
淑贵妃出身不好,偶有些粗鲁的举动,皇帝能体谅,还记得扔了剪子,就已经很是乖巧了。
只是这样的行为终究不好被外人看见。
皇上旋即扫视一圈跟着的侍卫奴才,周围的人便立刻像被割了的稻草一样矮了一大截,都跪着以额贴地去了。
不敢看皇家娘娘如村妇般扯头皮,挠脸。
分明是甄嬛招架不住,只能任由淑贵妃骑在她身上,皇帝也当没看见,只是拉过余莺儿,捏住她的手细看。
果然,连甲套都掉了一个,还好没伤着手。
他方才的遐思也像云烟一样散了,罢了,既然淑贵妃如此厌恶甄嬛,赐死就是。
反正窥伺帝踪本就是死罪,尽快收拾了,他还要找身边的内贼是谁呢。
便轻飘飘说道:“好了,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气,若不高兴,叫奴才拖下去就是了,如此,倒平白失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