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第二天,众妃去向皇后请安,淑妃就看到曹答应重新跟在了华妃身后,十分乖顺的模样。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华妃今日却不是最后一个到的,甚至她默认自己坐到了第二把椅子上,让出了妃位之首的位置。
余莺儿略迟了华妃一些也紧跟着到了,永和宫离景仁宫近,她就是特意看所有人都到齐了才来的。
扶着玉簪的手,步履轻快,看都没看华妃一眼,就坐到了第一把交椅上。
坐下后,才微张着小嘴,惊讶地说:“哎呀,臣妾进来的迟,实在着急,竟忘了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可她这样说,也没有要重新站起来的意思,反而笑着继续说:“都说一孕傻三年,生了福亲王,臣妾的脑子都变笨了,皇后娘娘不会介意吧。”
皇后在凤位上甚至难以遮掩阴沉的神色,她特意没有安排宫女为华妃引路,就是想让她和淑妃争这个妃首,从而让她们两个对上。
谁知华妃这次竟不上当,反而淑妃学起了从前的华妃,不,甚至更过分!
可她又哪里知道华妃心中的痛。
年家明明在宫中有女儿,却没能生下一个皇子,所以她的哥哥在福亲王横空出世后甚至要传信进来,让她退淑妃一步。
年羹尧倒也没有为难妹妹的意思,他是吃到了从龙之功的好处,所以还想再复制一次。
康熙朝年家也算是起来了,可哪有雍正朝来的煊赫无比。
妹妹没有皇子,等皇上驾崩,总是要在太后手下过日子,皇后这个未来的母后皇太后都得罪死了。
那早早接近圣母皇太后,以后日子也好过啊。
也能帮着年家表明态度,连着两次的从龙之功,他要年半朝成为年全朝!
皇后不开口接话,景仁宫便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余莺儿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玩帕子,这上面绣的折枝桃蝶图可真是精致啊,她能赏一上午。
给了台阶皇后还不肯下,就别怪她抽梯子让她彻底下不来台。
下面的妃嫔也没有一个敢开口的,哪怕是皇后阵营的安陵容,也不过是在装哑巴。
这样尴尬的场景,余莺儿愣是安安稳稳待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甩着帕子说告退。
“皇后娘娘,臣妾出来久了,只怕弘昭该想臣妾了,先回永和宫了。”
也不等皇后同意,扭身就走了。
其余妃嫔的反应她也不在乎,不过都是些手下败将。
让乳母抱了刚吃饱的弘昭过来亲热,突然想起什么,吩咐玉簪:“你去把皇上之前赏下来那匹天蓝色的蟒缎给我找出来,做成吉服,下次大宴我穿那个去。”
当年让众人兴奋不已的料子,玉簪却有些挑三拣四起来:“娘娘,这料子的颜色……”
她是觉得有些不够尊贵了,怕其他妃子看轻了娘娘。
余莺儿却摇摇头,说道:“去做吧,这是皇上曾经对本宫的期许,如今本宫做到了,怎么都该做出来给皇上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玉簪这下就痛快应了,什么尊贵不尊贵,反正皇上喜欢的就最贵重。
今日皇上说了要过来,敬妃就不曾带着温宜前来。
弘昭的身体壮实,也活泼闹腾,底下的乳母嬷嬷们生怕磕着碰着这位亲王的一点儿皮,抱着他一动不敢动。
哪怕不是自己抱着,余莺儿光看也觉得累。
不过她也能体谅,还在圆明园坐月子的时候,就听说皇上连着处置了弘昭身边的三四个人。
说这个小太监不上心,说那个乳母不用心,还有说长得不好被撵出去的。
众人就意识到,在福亲王身边的确是一步登天,服侍的奴才都更高贵些,可也是动辄得咎,不是好待的地儿。
余莺儿便让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子,又换上软绣鞋,坐在毯子上。
然后让乳母把弘昭抱给自己,能感受到被包裹严实的小婴儿手脚在乱动,力气竟很大了。
又在手里拿着个布玩偶在弘昭面前晃来晃去,一时放近一时放远的。
皇上刚来就看到宝贝小儿子被额娘当玩具在逗,还乐得不行,那下巴上都是笑出来的哈喇子。
服侍他的奴才在旁边又着急又不敢动,因为淑妃不让她们擦。
雍正也不生气,接过淑妃手中的玩偶,仔细一瞧,是赑屃,龙生九子中与龟所生的孩子。
他一下就想到了敬妃养着的大乌龟,慢吞吞的不爱动弹。
怪道淑妃敬妃二人相处的这样好,原来是都喜欢乌龟的缘故。
他是不能理解了,只是蹲在毛毯子的边上,冲着因为玩偶被抢走啊啊大叫的孩子摇晃。
然后,弘昭就安静下来,只要看到玩偶就行,拿在阿玛还是额娘手里,小宝宝都不介意。
余莺儿也不动弹不请安,只是笑着说:“皇上也上来休息吧,烧了地暖,又铺了毯子,坐在地上也不冷呢。”
皇上便在苏培盛服侍下也坐在毯子上和余莺儿闲话家常。
说着就聊到了华妃。
“臣妾今天特意去得迟,想着为了弘昭的面子,也得压华妃一头,谁知……”
余莺儿不说了,卖了个关子让皇上猜:“皇上可知道请安时发生了什么?”
皇上不猜,只说:“华妃自己让出了妃首的位置。”
余莺儿也不觉得扫兴,仍是笑嘻嘻地说:“是呢,可把臣妾吓坏了,这还是华妃娘娘吗,皇后没看到臣妾和华妃打起来脸色也很不好呢。”
雍正眉风都不动一下,对余莺儿一句话要上皇后华妃两个人的眼药这种事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就是这么个人,有什么办法呢。
但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余莺儿太得意,后宫还是安宁些好,便说道:“说话越发不知道忌讳了。”
毫无力道的一句话当然吓不到余莺儿,不过她还是乖乖应了。
揪了半天毯子上的毛,话题都已经转了不知道几次弯了,余莺儿还是没忍住好奇,问皇上:“华妃今天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好说话了啊?”
雍正拿了个饽饽堵住余莺儿的嘴,心想,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福亲王,为了他将来的权利地位。
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一个区区淑妃的位分。
从前他总觉得华妃对他是十成的真心,若爱权势也是人之常情,可还是更看重他的。
经了请安那一出,他竟不敢肯定了。
华妃原来是这么知道进退的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