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听了华妃的话,看向不如刚才高兴的皇上,说道:“太后赏了惠贵人,皇上赏不赏臣妾啊?”
皇上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朕那里倒有一根点翠嵌珠钗,是孝懿仁皇后怀八公主的时候皇阿玛赏赐的,你既讨赏,便给你罢。”
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的第三任也是最后一任皇后,出自康熙的母族佟佳氏,出身贵重,不是太后能比拟的。
沈眉庄还挂着笑,却觉得头上金簪开始发烫起来,仿佛屋子里的其他妃嫔都在盯着它看。
说笑完,终究是被如意金簪影响了心情,皇帝便准备带着妃嫔们离开,沈氏虽蠢笨,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他的。
比不上余莺儿肚子里的那样期待,也不至于一点都不在意。
带走这群莺莺燕燕,也好叫沈氏多多休息。
谁知,一出门,便看到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身后还藏着一个包裹。
华妃作为安排一切的人,早就看见了,此时见皇上狐疑,立马问道:“臣妾看,怎么假山后头有个小宫女躲着?”
苏培盛看一眼皇上,迅速出列,把这搂着个大包袱的小宫女提溜到众人面前,喝问:“包袱里头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偷了主子的东西?”
曹贵人假作刚认出这是惠贵人手下的茯苓,告诉众人。
沈眉庄听到外头这样热闹,也扶着采月出来看,谁知竟这样丢脸。
她心生恼意:“快把这没出息的奴婢拖出去!”
皇上见她生气,怕影响腹中皇嗣,便安慰了她两句,叫她小心身子,不要动怒。
跪着求饶的茯苓却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开始叫嚷:“小主,小主,奴婢是替小主办事的呀,谁知今日事发,小主就这样弃奴婢于不顾,事到如今,小主也不要怪奴婢实话实说了。”
又口齿清晰地将惠贵人假怀孕然后来了月事,染红了裤子,吩咐她偷偷去扔掉的事娓娓道来。
还打开包袱展示给众人看,说:“这就是小主沾了癸水的衣物。”
余莺儿瞪大了眼睛,这不论真假,沈眉庄算是没脸见人了。
又看沈眉庄本人靠在甄嬛身上,站也站不稳,只会翻来覆去念叨自己是冤枉的。
皇上沉默,脸色却是铁青的,看着马上要爆发了。
余莺儿走到皇帝身旁,出言安抚:“皇上,臣妾有孕前几个月也有出红,问过嬷嬷和太医,说是孕妇体质不同,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不如请太医来看看?”
先把这堆衣服就是沈眉庄的这件事落实再说。
皇上想起完颜氏的确上报过这样的事,他看了一眼余莺儿已经大了很多的肚子,上次里面的孩子还隔着肚皮和他手贴手。
目光便忍不住软了三分,对沈眉庄的怀疑也略略去了些。
毕竟沈氏的自傲虽不讨喜,但想来自有傲骨在,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余莺儿又想起一事,拿来安慰皇上:“皇上,您忘了,前些日子起,所有妃嫔看诊都是两位太医同来了,惠贵人岂能同时收买两位太医,那太医院成什么了,臣妾看,都是这奴婢胡说。”
沈眉庄听此却霎时白了脸色。
那宫女茯苓也抓住时机开口:“皇上,这也是铁证一件呐,每每两位太医前来,惠贵人总是只让刘太医看诊,说是不放心陪同的太医,皇上若不信一问便知。”
皇帝不必问了,一看沈眉庄灰白的脸就知道茯苓说的是真的。
他盯着沈眉庄看了许久,才冷冷开口:“传太医。”
众人又从外头回到了闲月阁内,等着太医到来,沈眉庄被甄嬛扶着还是获得了一个座位。
毕竟还未定罪。
皇帝看到甄嬛,想起这二人自进宫以来便姐妹相称,愈发对沈氏的肚子不抱什么期望了。
一个是假货,一个是蠢货。
苏培盛很快带着太医院院判章弥,妇科圣手江城,以及一起陪同刘畚为沈眉庄看诊的张印三位太医一同前来闲月阁。
章弥和江城为沈眉庄摸脉时,张印便跪在地上请罪:“皇上容禀,奴才知罪,但惠贵人腹中怀有龙胎,臣实在不敢强行为她诊脉啊。”
皇帝:“不从朕令,实为不敬君王,拉出去,杖责二十,赶出京城,不得复返。”
沈眉庄看着张印被拖出去,被堵住了嘴不能说话,就那样怨恨地看着自己,她知道,哪怕腹中有孩子,她也完了。
只是听到章弥和江城异口同声说自己根本不曾有孕时,她还是不肯相信。
怎么会呢?
她的腹中明明有了孩子,很快就会和淑贵人那样,一天天大起来啊。
余莺儿被沈眉庄的视线吓到了,抱着肚子可怜巴巴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拉了一下她的手。
他看得出,沈眉庄真的不知道自己没有孩子,可她要是谨遵皇令,又怎么会让他空欢喜一场。
这样的蠢货,实在不配呆在他的后宫。
雍正站起来:“沈氏,毫无德行,贬为庶人,撵去冷宫。”
他不带情绪的眼神略过想张口的甄嬛:“替沈氏求情者同罪而论。”
甄嬛想着若是眉姐姐进了冷宫,那自己真是孤立无援,最近又深受宠爱,还想试试,被沈眉庄拦了。
皇帝有些腻烦这样姐妹情深的戏码,冷漠移开目光。
苏培盛上前问道:“请皇上示下,刘畚与茯苓二人?”
皇帝揽过余莺儿,一脚碾过地上的如意金簪:“刘畚,全力追捕,茯苓,杀。”
这是在确定沈眉庄假孕后,被皇帝一把从她头上扯下来的。
被扯下的不仅是簪子,还有一缕头发,还有沈眉庄的清高与自尊。
沈眉庄看着那变形肮脏的簪子,想要痛哭出声,却又不敢。
她担不起又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抽屉里的助孕单子不见了,为什么和江城对峙,皇上却全然不肯相信自己。
江城肯定是华妃的人,华妃害了她多少次,皇上如何不知道,为什么只当看不见呢?!
她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呀!
余莺儿也坐在御辇上,回九州清晏的路上,皇帝闭着眼一言不发,她也跟着不出声。
就连御辇被抬着走发出的声响也几不可闻,都能想到跟着的太监侍卫是何等的小心谨慎,就怕在这时候惹了皇帝的眼。
到了东暖阁,她挥退众人,解开衣襟。
皇上不知她要做什么,眉毛刚皱起来,便被拉过了一只手,放到了她肚子上。
那肚子不软乎,反倒硬硬的
余莺儿:“孩子,快出来,同你皇阿玛打个招呼。”
雍正见她这样认真和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讲话,知道是想安慰自己,怒火像遇到冰雪一样被熄灭了。
雍正:“他哪里能听懂,快把衣裳合上,小心着凉。”
刚说完,一只小小的脚印,只有两个指节那么长,在肚皮上浅浅浮现出来。
余莺儿顿时骄傲起来:“皇上这下可说错了,咱们小阿哥孝顺着呢,一看他皇阿玛难过,就出来了,是不是?”
她说了一半又垂下头对着肚子开始说起话来。
雍正也不介意,轻轻和那印子碰了碰,很快脚印就消失了。
余莺儿拢上衣服,又有些失望起来:“上次还是小手呢,这下倒是好,只给了一只脚,这孩子,不懂事。”
倒是雍正很严肃地反驳:“他既听的到,你何苦如此说,岂不是要让他伤心了。”
说完,隔着衣服摸余莺儿的肚子,絮絮叨叨,说什么“你是天下最孝顺的孩子”,“是皇阿玛的宝贝”之类的肉麻话。
余莺儿也不意外,皇上有时候说起甜言蜜语,是让她也自愧不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