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开，探照灯的白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时，苏瑶的影子在焦黑的地面上缩成一团。
霍霆风的血透过她的制服渗进皮肤，带着体温的黏腻让她想起十七岁那年——父亲倒在书房地毯上时，她跪下去抱他，也是这样温热的液体浸透了校服裙摆。
\"三。\"支援部队首领的声音裹着扩音器的电流杂音，\"二。\"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优盘在霍霆风掌心里硌出一道红痕，那是三天前他们在废弃实验室里找到的，里面存着父亲当年参与的\"星芒计划\"全部资料。
资料里夹着半张老照片，父亲抱着穿碎花裙的小苏瑶站在军区梧桐树下，背面用蓝墨水写着：\"阿瑶，若有一日你看到这个，记住爸爸从未放弃过真相。\"
\"一。\"
谷口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
苏瑶猛地抬头。
三辆军绿色越野车冲破浓烟疾驰而来，车头的探照灯扫过敌人的包围圈，车身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字样在火光里泛着冷铁的光。
最前面那辆车的天窗探出半个人影，举着喇叭喊：\"后勤处苏副处长，作战部特勤队奉命支援！\"
支援部队首领的脸在阴影里扭曲了一瞬。
他身后的手下纷纷转身，枪口还没完全调转，越野车已经急刹停稳，车门同时炸开——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呈扇形散开，战术手电的光精准锁住每个敌人的手腕。
\"老张！\"苏瑶听见身侧传来抽气声。
老张正盯着最前面那个扛着狙击枪的士兵，后者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老情报员的手突然抖起来，他扯了扯苏瑶的袖子：\"我...我昨晚趁他们搜身时，把微型发报机藏在石头缝里了。
那东西能定位，军区的人应该是顺着信号找来的。\"
原来如此。
苏瑶突然想起昨夜他们被押着转移时，老张故意落在最后，蹲下去系鞋带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倍。
当时她以为是老人体力不支，现在才明白，那是他在借着阴影埋下最后一线生机。
\"苏副处长！\"为首的军官跑过来，军帽下是张棱角分明的脸，\"我是作战部直属特勤队队长周正，接到老张同志的求救信号，军区首长亲自下令，务必确保你们和数据安全。\"他的目光扫过霍霆风的伤口，眉头一皱，\"医疗组马上到，先把霍主任转移——\"
\"不用。\"霍霆风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皮，但眼神亮得惊人，\"数据在苏瑶手里，敌人要的是这个。
我跟你们一起，把他们的老巢端了。\"
苏瑶低头看他。
他军装前襟全是血，左小腿的裤管被弹片划开，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他扣住她手腕的手指依然有力，像当年在江边散步时那样，固执地勾着她的小指。
支援部队首领突然笑了。
他摘下扩音器甩在地上，金属撞击石头的脆响里，他身后的阴影里冒出更多人——足有三十个，端着突击步枪呈半圆包围过来。\"我就说你们这些吃皇粮的天真。\"他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狼头刺青，\"知道我为什么敢单枪匹马追你们到这鸟不拉屎的山谷吗？\"
\"因为你以为军区不会为了几个后勤兵大动干戈。\"霍霆风替他说完，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但你猜错了两件事。
第一，苏副处长不是后勤兵，她是在查十七年前的'星芒'旧案；第二——\"他转头看向周正，\"特勤队带的可不止二十个人。\"
山谷另一侧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月光下，上百个士兵从山坳里涌出来，战术背心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周正的通讯器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报告队长，外围封锁完成，无人机已定位所有敌方火力点。\"
支援部队首领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摸向腰间，却被苏瑶抢先一步——她早注意到他刚才的手一直按在战术腰带的某个位置。
那是遥控炸弹的开关。
\"想同归于尽？\"苏瑶把优盘攥得更紧，\"你以为我们没准备？
刘博士和赵教授已经把'星芒计划'的核心数据同步到军区主服务器了。
你现在杀了我们，数据照样会曝光，而你，还有你背后的人，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是她刚才在奔跑时想到的。
刘博士在被胁迫参与计划时，偷偷给她塞了张加密芯片，里面存着同步程序。
她让林骁带着降落伞先走，就是为了让他去最近的通讯站发送数据——林骁是新锐飞行员，熟悉所有军用通讯频率，此刻应该已经把数据传到了军区。
支援部队首领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身后的手下开始动摇，有几个甚至悄悄放下了枪。
周正趁机大喝：\"放下武器，宽待俘虏！
顽抗到底，就地击毙！\"
战斗打响得比苏瑶想象中快。
特勤队的狙击手率先放倒了几个举枪的敌人，苏瑶跟着霍霆风猫腰躲到一块岩石后。
霍霆风的血滴在她手背上，她这才发现他刚才中了流弹，子弹擦着肋骨进去，在后背穿出个血洞。
\"你不要命了？\"她急得要给他按压伤口，却被他抓住手按在自己胸口。\"听着，\"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撑不住——\"
\"闭嘴。\"苏瑶打断他，\"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看父亲的墓碑，要在墓前告诉他，他的女儿找到了真相。\"
霍霆风笑了，指腹蹭过她眼角的泪。\"好。\"他说，\"那我就撑着。\"
敌人的火力逐渐弱下去。
特勤队的士兵已经冲上前去缴械，支援部队首领被压在地上，还在徒劳地挣扎。
苏瑶看着这一切，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
她摸出优盘，对着月光看了看——金属外壳上还沾着霍霆风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暗褐的光。
\"小心！\"
老张的嘶吼像炸雷。
苏瑶回头的瞬间，看见支援部队首领不知何时摸出了藏在靴子里的遥控器。
他的拇指重重按下红色按钮，脸上是癫狂的笑：\"去死吧！
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山谷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
苏瑶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她看见远处的岩壁上炸开一团火光——那是首领提前埋下的炸弹。
冲击波裹着碎石和热浪席卷而来，霍霆风猛地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老张拽着赵教授就地翻滚，周正大喊着让士兵散开。
气浪撞上岩石的巨响里，苏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死死攥着优盘，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是霍霆风的血，从他后背的伤口里涌出来，滴进她的眼睛。
爆炸的火光中，她仿佛又看见父亲的脸。
他站在梧桐树下朝她笑，嘴型分明在说：\"阿瑶，别怕。\"
而在更远的地方，林骁的降落伞突然出现在月光里。
他背着通讯设备，举着喇叭大喊：\"数据已成功同步！
军区支援五分钟后到达！\"
但这些声音都被爆炸的轰鸣淹没了。
苏瑶只来得及看见霍霆风染血的脸，看见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然后，黑暗像一张巨网，兜头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