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韫眸光冷淡地看着徐愿平带着裘扶玉走远。
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到他这个境界,距离再远,只要他想,都能听到。
徐愿平神神叨叨地说的话,他一字一句都听到了。
莫名的,他对这个一向乖巧的师侄有些不满。
徐愿平分明是故意给小姑娘说他的坏话。
师兄……分明已多年不收徒了,怎么会从凡间寻来新的弟子呢?
少女身上有他熟悉的感觉,他无法确定,大庭广众之下,只得看着他们离开。
玉佩在裘扶玉的袖子里来回滚动,它似乎有灵,对这里熟悉,所以它十分快乐。
受到它影响,裘扶玉一点点放松了心境,认真听着师兄絮絮叨叨,竟也听进去几分。
没等他们走上高台,便听到一阵锣鼓喧天,随后高台上的虚影便倏然都消散了。
徐愿平愣了愣,笑道:“这样也好,走,我们见师尊。”
“师妹,有了我们,天一宗无人敢欺负你!”徐愿平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脑海里却闪过少女带泪的眼,一个激灵,犹如被打了鸡血。
“那个乾韫师伯,你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他可不是好东西!”正要开展长篇大论,生怕不知事的小师妹被哄了去,远远传来一声呼唤。
“阿平!”
徐愿平抬眼一看,立刻高兴起来,“四师兄!”
宋为昭一身亲传弟子服饰,蓝色为底,衣袂上带着流金丝线穿成的金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神色平淡,见单蠢的小师弟拉着一个陌生少女,也只是朝对方点了点头,“阿平?”
“四师兄,这是玉儿,是我们的小师妹!”徐愿平叭叭开了,他热情地拉过四师兄,“这是四师兄,他是顶好顶好的人,别看他冷着脸……”
宋为昭打断蠢师弟,主动介绍,“宋为昭。”
裘扶玉像模像样福了福身,“裘扶玉。”
宋为昭见状,感应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个凡人女子,不由地拧眉,“阿平,你……”
徐愿平迅速打断他未尽之言,神情坚决,“四师兄,我去见师尊。”
宋为昭沉默。
他侧过身,“师尊去了善丰楼。”
徐愿平是师尊最小的弟子,也是最小的儿子。
所以所有的师兄,师姐,都会纵容他几分。
但是眼见这次他的严肃,恐怕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师弟为什么如此笃定,师尊会收这个凡人女子呢。
他看不出端倪,只得侧身让过。
徐愿平立刻笑开,“多谢师兄!”
他拉着裘扶玉,步履匆匆。
“师尊是因果境界的大能,他一定会助你的!”
裘扶玉云里雾里,被他几乎挟着飞奔一般跑着。
“师……师兄……”她喘着气,艰难地喊,“师兄——”
徐愿平立刻停住,懊恼,“对不起,师妹,我一时心急忘了你还是凡人。”
裘扶玉没辙,她实在没懂这帮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
袖中玉佩忽然乖巧到现在,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玉儿。”徐愿平红着眼看过来,裘扶玉越发不解。
“师兄,我现在还未入门,这样直接去尊者的闭关居所,怕是不合礼数。”裘扶玉声音平静温和,稳住了徐愿平摇摇欲坠的理智。
“没关系,没关系。我带你去善丰楼,师尊一向和蔼,比那个乾韫不知道好多少倍!不对不对,压根没得比!”
徐愿平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眼泪汩汩,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这次知道在她背后贴了一张轻游符,让她身体变得轻巧灵动,而后继续拉她一路狂奔。
“师尊!”
徐广河正在善丰楼。
他和妻子洛芙清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和离契书,二人之间暗流涌动,氛围颇为紧张。
听到徐愿平的呼唤,洛芙清神色一动,手指一点便将契书收了起来。
“平儿,怎的这么心急?”她慈和地笑着,起身相迎。
“娘?”徐愿平茫然了一瞬。
洛芙清生得貌美,再加上天赋异禀,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经筑基,容貌从此定格在最美丽的时刻,此时顶着一张芙蓉面看着儿子,慈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违和。
修仙者子嗣不易,徐愿平这个孩子更是得来不易,所以他更娇惯些。他却也是徐广河的孩子里,天赋最超绝的一个。
徐广河看着孩子,心里有些可惜。
自古慈母多败儿,说得果然没错。洛芙清从不让他对孩子严苛,以至于浪费了平儿的天赋。
洛芙清并不是徐广河的发妻,而是继室。徐愿平前头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此时俱不在天一宗。
裘扶玉脑海里传来一连串的信息,砸得她晕头转向,袖子里玉佩轻轻震动着,她下意识捏紧了它,逐渐安定下来。
“这是新交的朋友?”洛芙清眉眼弯弯,笑容可掬。
“娘,这是裘扶玉,以后就是父亲的关门弟子!”
闻言,洛芙清脸上笑容僵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女。
平儿向来孩子心性,除非有事发生,否则他不可能如此笃定。
“平儿,为父已多年未收弟子,况且你这顽劣的,为何不去同凤楼?”
徐广河咳嗽一声,慢悠悠地道。
“爹,这是裘扶玉。”他再一遍说着,“是您的关门弟子。”
他语调坚定平缓,好像在陈述一件尘埃落定的事实。
徐广河严肃起来,“平儿?”
洛芙清深知孩子的天赋,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钗,“平儿,她不能是我的徒弟吗?”
徐愿平有些犹豫。
在梦里,他没有见到娘亲。
于是他摇了摇头,“娘,这是父亲的徒弟。”
洛芙清假装失望地摇头,从乾坤袖中拿出一只看似普通的簪子。
但裘扶玉从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天机的气息。
“这是醒神簪,佩戴可耳聪目明,不受精神识侵害。”洛芙清说着,挥挥手那簪子便落在裘扶玉头上。
霎时间,裘扶玉眼睛耳朵同时一疼,再睁眼看,便觉得耳目一新。
裘扶玉惊诧不已,“这太贵重了——”
洛芙清微笑,看着徐愿平,目光慈爱,“平儿这样坚定选择的,值得这件礼。”
徐广河沉默着,半天吐出一句,“娘子,我……”
洛芙清头也不回,“广河仙尊应该是想好了,是吗?”
徐广河闭嘴,招招手,就看到傻儿子眼睛一亮,带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上前。
他拿出一个古朴的圆形令牌,上面最中间金光灿灿的圆心,两侧写着天一,上下写着广河。
他将令牌递给儿子,示意儿子将令牌给小姑娘。
谁知道就看到蠢儿子目光闪烁,眼泪豆吧嗒吧嗒往下掉,“谢过师尊!”
然后一把把令牌塞给小姑娘,“快,谢师尊!”
裘扶玉哭笑不得,又十分两难。
父母的记忆告诉她,要找一个名为乾韫的人。
现在……
她捧着令牌,后退一小步,跪下恭恭敬敬地行拜师礼,“裘扶玉,拜过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