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杨逸飞脸的瞬间，张淑兰有半刻的怔忡，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想到面前的兄妹俩就是偷她干儿子书的人，心中那点异样，顿时消失无踪。
眼神从杨逸飞脸上移开，转到园园身上，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家人没教过你们，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随意插嘴吗？”
“真是没有教养，难怪会偷东西。”
张淑兰在单位当惯了领导，板起脸来训话还是很唬人的，杨逸飞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被她这么一吼，竟往后退了一步。
园园更是低着头，压根儿不敢跟她对视。
张淑兰见两个孩子不说话，便下意识以为他们承认了，便也不想多为难，开口道：“既然承认了，你们俩来跟强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结束。”
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到杨逸飞脸上，她停顿了几秒，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只要你们道歉，我不会报公安的，出了这个门也没人知道你们偷过东西。”
杨逸飞和园园对视一眼，坚定地摇头，两人异口同声，“东西不是我们偷的，我们不道歉！”
张淑兰没想到这俩小孩这么固执，稍稍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下来。
柳金凤也在一边添油加醋，眼光还时不时地瞟向姜柠，“兰姐，你看到了吧，小小年纪厉害着呢，偏偏还有人护着。”
张淑兰是军人，家里老胡又是搞政治工作的，最看不得别人品德有问题，她声音冷了几分，“做错事还不道歉，你们是真的想被送到公安局吗？”
“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们进局子的？”
杨逸飞听到父母两个字，一下子炸了，他父母早逝，这些年自己和妹妹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只有自己知道。
他被戳到痛处，梗着脖子跟张淑兰对峙，“你不用这么说，我爹妈早死了，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张淑兰被杨逸飞的眼神刺到，心里那股异样又扩散了几分，脑中的画面一闪而过，快到她根本抓不住。
此时在她眼前的就是两个不服管教的小孩，她往前走了两步。
杨逸飞虽是个孩子，可个头比张淑兰高多了。
不知是不是身高的压制，张淑兰莫名觉得在这孩子面前有些气量不足。
姜柠见张淑兰不依不饶，一把挡在杨逸飞面前，嘴角带着不耐，这些人一个个的，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张主任，你耳朵出问题了吗？没听见他们说东西不是偷来的。”
张淑兰竟有些庆幸，姜柠挡在了她前面。
不知怎的，她总感觉有些不敢直视那孩子的眼睛，他的眼神里仿佛有无尽的控诉。
控诉什么呢？
张淑兰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压下心中的异样，专心跟姜柠掰扯，嘴角勾起嘲讽，“姜同志，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说不是他们偷的，那是从哪来的？”
没等姜柠开口，她继续嘲讽，“哦，对了，姜同志刚说了，是你买给他们的。”
姜柠点头，“说的没错，确实是我买的。”
这回张淑兰没开口，一旁的柳金凤冷笑了一声，“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堂堂一个团长媳妇，说慌还说上瘾了。”
“强强，告诉她，这书是从哪里来的？”
强强得意的从床上拿过书，炫耀般朝园园挥了挥，“这可是我干妈给我买的，是我的生日礼物，要两块钱呢！”
“你们见过两块钱嘛，穷鬼，还敢跟我抢书？”
柳金凤十分满意的摸摸儿子的脑袋，附和道：“就是有爹生没娘养的贱种，也敢过来跟我儿子抢书，真是不知死活。”
张淑兰的心脏像被铁锤打了一拳，闷痛得厉害，她扫了一眼柳金凤，对两个半大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确实过分了。
柳金凤见张淑兰不悦，只好闭上了嘴，心里却不屑道：“切！装什么好人！”
张淑兰再次看向杨逸飞，“现在可以向强强道歉了吗？”
杨逸飞倔强地跟她对视，“我再说一遍，书不是我们偷的，要我道歉不可能。”
张淑兰被气到了，忽视掉心中那股异样，威胁道：“看来，你爸妈真的没有教好你，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报公安吧！”
杨逸飞涨红着脸，拳头紧紧捏着，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姜柠刚才一直在回想买书的细节，她眼前一亮，几步上前，抢过强强手里的书，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见了她想看的东西。
“张主任，你说书是你买的，有什么证据吗？”
张淑兰皱眉，“刚才强强不是说了嘛，这书是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需要什么证据？”
姜柠觉得好笑：“我刚才也说了，这书是我买给园园的。”
张淑兰觉得姜柠在胡搅蛮缠，“姜同志，作为一名军属，我希望你能实事求是，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了你自己，也代表着傅团。”
“少给我戴高帽，我就是我，代表不了任何人。”
姜柠笑眯眯地看着张淑兰。
“张主任，我可是有证据的。”说着她将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书店手写的小票。
上面赫然写着“购买日期一九八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这本书是我五月二十五号就买了，张主任你也是这天买的？”
那段时间正闹着于敏家的事儿，张淑敏被气得大病了一场，怎么可能出门买东西？
张淑兰狐疑地接过姜柠手上的书，看到她手指的那一页，果然写着五月二十五日。
她当时买书的时候匆忙，根本没注意到店员还在上面贴着东西。
送给强强的书是她前几天才买的，显然不可能是眼前这本。
也就是说，她确实冤枉了这两个孩子，张淑兰有些心虚，她扫了一眼早已缩成一团的柳金凤。
柳金凤此时也懵了，强强拿到书的第二天，就把它撕了，她哪里会知道这破书的后面居然还贴了小票。
也怪她自己大意了，若是刚才她发现了，直接把那页撕了不就行了嘛。
现在反倒被动了。
柳金凤眼珠转了一下，一把抓过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