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悄悄对着周玉琴竖起大拇指，“周姐，厉害啊！”
周玉琴傲娇的抬着下巴，“这大院儿我也来了好多年了，什么牛鬼神蛇没见过。”
“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老娘怼不死她。”
“说起来都是一个大院的，老陈出事儿那会儿，除了你，有谁上来关心两句的，全是看笑话的。”
“现在看我家老陈好了，又都扎上来了，一个个儿，比那变色龙还会变呢！”
姜柠打趣她，“周姐不错啊，还知道变色龙呢。”
俩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军区医院门口。
姜柠陪着周玉琴去药房拿了药。
周玉琴拿着药跟姜柠确认了两次才放心，引得药房的小姑娘一阵白眼。
拿完药，周玉琴还要去找医生问问情况，让姜柠找个地方坐着等她。
姜柠笑着答应，“你快去吧，我就在这儿。”
上回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个年代的医院设施相对简陋，白色的墙边放着两排木质长椅，透明的玻璃窗口上用红漆写着字。
大厅里，能看见穿蓝色劳动服的人来来回回，中间穿插着几个白大褂。
姜柠正看得起劲，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他腋下夹着皮包，脸色有些憔悴。
进了门，他直奔挂号处，焦急地开口，“姑娘，今儿能让我见见容院长吗？”
现在的玻璃不隔音，俩人的对话，姜柠听得一清二楚。
那姑娘抬起头，有些为难，“杜老板，我们院长不在。”
杜云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趁人不注意塞进去，“小姑娘，你跟我说实话，容院长到底在不在？”
小姑娘被吓坏了，赶紧把钱推回去，“杜老板，你可别害我，被人看见了，我十张嘴都说不清。”
“反正，我告诉你，容院长不在，你说啥都没用。”
“不挂号，你就让开，别耽误后面的病人。”
说完，抬头朝后面招呼，“下一个！”
杜云峰瞬间被人群挤到了后面，一脸懊丧地坐在长椅上，唉声叹气。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大褂，杜云峰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姜柠抬头，那白大褂正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文轩。
“沈大夫！”杜云峰焦急地去握沈文轩的手，语气带着恳求。
“我们那天你说的事儿能不能帮个忙？”
沈文轩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脚往后撤了几步，“杜老板，这事儿我帮不了你，采购的业务一向是容院长负责的。”
杜云峰急了，忙去抓沈文轩的手，“我明白的，就是这容院长日理万机的，我来了好多趟，都见不着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个话。”
“你也知道，容院长跟我们定了一万卷医用胶带，这说不要就不要，不是忽悠我们嘛。”
“当初为了赶这个单子，我们厂还贷款添了设备，现在东西出不去，我们贷款咋还？”
“不瞒你说，厂子里几十号人，都要两个月没发工资了，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
杜云峰情绪激动，拽着沈文轩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沈文轩一门心思都在医术上，对其他事情毫不了解，再加上又不善言辞，冷不丁被抓住手腕，心中惊骇，下意识呼救，“来人，快来人！”
医院门口站岗的小战士闻声而来，三两下将杜文峰按在了地上，“别动！”
沈文轩揉着被拽疼的手腕，瞧着地下挣扎的男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转头嘱咐小战士，“你们轻一点，把人带人出去就行。”
小战士得了吩咐，也顾不得杜云峰挣扎，拖着他就往外走。
杜云峰两条胳膊被架着，双腿被动地在地上拖行，整个人狼狈的像条死狗，原本夹在腋下的包，也掉在了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
姜柠一直坐着，没有动作。
事实上，在听见杜云峰提到“医用胶带”四个字时，她脑子里就有了想法。
姜柠起身捡起地上的公文包，悄悄跟了出去。
杜云峰一直被架到了离医院较远的广场上，小战士一本正经的教育他，“赶紧回去，这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说完，转身走了。
姜柠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旁边的柱子旁时刻观察着杜云峰的动静。
她总觉得杜云峰这次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来的。
果然，杜云峰在地上瘫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仿佛做了某种决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站了半秒，他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轻轻摩挲，脸上皆是不舍。
最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想都没想，直接往身上浇。
姜柠心道不好，赶紧小跑着冲过去，伸手抢他手上的瓶子。
杜云峰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比姜柠大上不少，姜柠根本抢不赢。
可她又不能喊人，在军区搞事儿，要是被抓住了，杜云峰八成要被逮进去。
她还指望着跟他合作呢，可不能让他出事儿。
喊又不能喊，抢也抢不赢。
慌乱中，姜柠本能的从空间拿出那根电棒，对着杜云峰的胳膊来了一下。
杜云峰只觉得胳膊像触电般，几乎麻木了，手不受控制地松开。
“啪”的一声，玻璃瓶砸在面上，霎时炸得四分五裂。
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鼻而来。
杜云峰双手暂时失去了知觉，姜柠见他口袋里还是鼓鼓囊囊的，伸手去掏，果然从里面掏出一盒火柴，还有一张被揉皱了的照片。
照片上一家三口，头靠头，很是幸福。
姜柠把照片重新塞回去，同时抡起胳膊，奋力一挥，将火柴抛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这时杜云峰终于清醒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双手无意识地揪着头发。
刚才所有的行为，都出于一腔孤勇，如今冷静下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破釜沉舟的勇气。
杜云峰知道自己不想死了，可是不死，工厂怎么办，欠的钱怎么办，工人的生活怎么办？
就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一道清甜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