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案尘埃落定的第三日，顾月凡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苏州。
他刚卸下镖车，连家都没回，先策马直奔燕府，一进门就大声喊：“思瑶！月瑶！”
此刻顾思瑶正在院子里教毛毛射箭，闻声笑着迎上去：“哥，你可算回来了！”
听到动静，顾月瑶也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刚绣好的剑穗，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故意撒娇道，“走了这么久都不想我，一进门就喊思瑶的名字”
“你这丫头，还吃起思瑶的醋了。” 顾月凡笑着摇头，从行囊里取出两支珠钗 —— 一支嵌着细碎珍珠，一支缀着点翠流苏，恰好分与两人。
正说着，却见燕希儿提着食盒从月亮门走来，素白的裙角沾着些许落英。
他愣了愣，拱手道：“希儿姑娘。”
燕希儿脸颊微红，屈膝回礼：“顾大哥回来了。”
这略显拘谨的模样落在顾思瑶的眼里，她悄悄拽了拽顾月瑶的衣袖，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次日天朗气清，顾思瑶特意让人备了马车，笑着招呼众人：“城外杏林开得正好，咱们去野餐！” 说罢，目光在顾月凡与燕希儿之间转了一圈，眼底藏着狡黠。
顾月瑶会意，眼底漾起笑意。
安墨柳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牵过她的手低声道：“机灵鬼。”
李明和顾月瑶也交换了个眼神，连抱着箭囊的毛毛都似懂非懂的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
马车停在杏林外时，满树粉白的杏花如云似霞，风一吹便落起了花瓣雨。
顾思瑶铺好餐布，刚摆上点心就对安墨柳使了个眼色：“你看那边的风景不错，陪我去看看？”
闻言，安墨柳配合地起身：“好。”
李明也立刻拉着顾月瑶往杏林深处走：“月瑶，听说这里有野兔，咱们去瞧瞧？”
顾月瑶笑着应下，临走前还不忘给毛毛使了个眼色。
毛毛则捧着一碟杏仁酥，也识趣地往另一边跑：“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小鸟！”
转瞬之间，偌大的杏林里就只剩下了顾月凡和燕希儿。
燕希儿捻着帕子，指尖微微发颤，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开口：“顾大哥，你小时候…… 去过城东那处种满桃树的宅子吗？”
听到这话，顾月凡一愣，随即恍然：“你说的是李尚书家的旧宅？去过！我小时候常翻墙进去偷摘桃子。” 他忽然笑了，眼神变得悠远，“说起来，还在那里认识过一个小姑娘，穿件粉衣裳，眼睛大大的，总爱蹲在桃树下看蚂蚁，我偷了桃子分给她，她还红着脸说谢谢。”
知道自己没认错人，燕希儿的心跳骤然加速，抬头时眼里闪着光：“那你还记得…… 她当时梳着双丫髻，发间还别着桃花吗？”
顾月凡猛地看向她，震惊过后，眼底涌上难以置信的欣喜：“是你？那个总爱跟在我身后叫哥哥的小丫头？”
燕希儿红了眼眶，笑着点头：“是我。”
原来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彼此早已留下过痕迹。
顾月凡忽然走上前，捡起落在她发间的杏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鬓角：“后来我天天去那里找你，却再也没碰到过。”
他第一次见思瑶时总觉眼熟，原是因她与希儿有几分相似，竟让他错认，并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此刻风穿过杏林，落了两人满身的花瓣。
燕希儿抬头望进他眼底，那里的温柔比春光更盛。
不远处的溪水边，顾思瑶扒着安墨柳的肩膀偷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成了成了！我就说他俩有缘分！”
看她兴奋的样子，安墨柳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这个丫头，天天为了别人的事情操心，也不想想自己。”
此刻杏林里的花瓣还在簌簌飘落，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顾月凡与燕希儿，顾思瑶忽然拍了下手，拉着安墨柳走到溪边：“对了，我想起件事。”
安墨柳顺着她的力道停下，挑眉看她：“什么事？”
“这次私盐案，苏文彦虽一开始被牵连，可后来查案时最是拼命，论正直和韧劲，实在难得。”顾思瑶指尖拨着溪水里的落花，认真道，“他爷爷原是我爷爷的旧部，算起来也是沾亲带故的自家人，你能不能……回京后在皇上面前提及一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哥，这次从浙西回来，路上截了一伙走私军械的匪人，虽没声张，却也立了功，他们俩都是踏实正直的性子，若能得个机会，定能为朝廷出力。”
听到这话，安墨柳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杏花，宠溺道：“举荐之事我可以去说，但终究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你的意思是……”顾思瑶眼睛一亮。 “一年一度的武将选拔赛下月就要开始了，”安墨柳道，“苏文彦熟悉刑律，顾大哥武艺高强，若能在选拔赛上崭露头角，皇上定会青睐有加，这比我空口举荐更有分量。”
顾思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点头：“这主意好！我回头就跟他们说，让他们好好准备！”
她说着，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墨柳，你真好。”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安墨柳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为你做什么，都好。”
不远处的杏林深处，李明正陪着顾月瑶摘野果，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道：“思瑶，倒真是一心为旁人着想。”
闻言，顾月瑶抿唇轻笑笑：“这丫头从小就是心地善良，不过这样也好，苏护卫和哥哥若能有好去处，也是美事。”
而被众人“冷落”的顾月凡与燕希儿，此刻正并肩坐在一棵最大的杏树下。
顾月凡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桃木挂件，递了过去：“这个，你还记得吗？当年在桃树下，你说想要只木狐狸，我就找木匠师傅学了三天，刻了这个给你，后来却没来得及送。”
燕希儿接过挂件，指尖抚过上面粗糙却认真的纹路，眼眶微微发红：“我还记得……你当时手被木刺扎破了，我还给你贴了片花瓣止血呢。”
想起以前，两人相视而笑，童年的记忆像被春风吹开的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在眼前。
那些模糊的片段渐渐清晰，原来缘分早已在多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看着她泛红的眼角，顾月凡忽然郑重道：“希儿，等选拔赛结束，若我能得个官职，便……”
“便怎样？”燕希儿抬头望他，眼底带着期待。 “便求娶你。”
听到这话，燕希儿的脸颊瞬间染上霞色，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此刻溪水潺潺，杏花纷飞，远处传来顾思瑶清脆的笑声。
望着她与毛毛追逐打闹的身影，安墨柳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