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瑶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凝重，紧紧地盯着他，“你所言当真？”
他激动的后退半步，玄色锦袍蹭过身后的药渍，忽然将双手举过头顶，喉结剧烈滚动：“我安墨柳若有半句虚言，愿…… 愿余生再踏不得故土，见不得至亲！”
此话一出，他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眼底的慌乱。
见顾思瑶还是用狐疑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立马变得楚楚可怜，喃喃自语道：“你说吧！你要我如何起誓，我便如何起誓！”
原本就面容俊俏的他，此刻因激动而更显英气。
顾思瑶摸索着手中的玉佩，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却依旧冰冷：“安侯府嫡子，竟会倾心于市井孤女？当我是戏台子上听故事的稚童？” 话落时，她突然欺身上前，发间茉莉香混着药草味扑面而来，“除非 ——”
“除非什么？” 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安墨柳心跳如雷，似要震破胸腔。
他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触之际，仿若有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又如触电般急忙松开，慌乱地在衣摆上擦拭掌心的薄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只要你开口，刀山火海我亦在所不辞。”
顾思瑶指尖轻触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低语道：“若有半句不实，凡你所喜皆化为痛苦，凡你所乐皆化为磨难。”
她有意加重每一个字的语气，却在瞥见安墨柳瞳孔猛然收缩时，莫名的觉得心痛难忍。
阳光不知何时漫过竹篱，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青石板上。
望着顾思瑶眼底翻涌的犹豫与心动，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索性将人揽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两人的命运就此捆绑：“我安墨柳在此立誓，若有半句虚言，愿受这世上最毒的咒术，求而不得，爱而分离，永生困在无间地狱！” 说这话时，他眸中翻涌的炽热几乎要将顾思瑶灼伤，“可若我一片真心…… 思瑶，你便不能再逃，要与我一同看遍四季轮转，尝尽人间烟火。”
“够了！” 顾思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过脸去，望着墙头摇曳的狗尾巴草，声音发闷，“谁要听你这么毒的誓言。”
“思瑶。” 安墨柳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其按在自己心口，隔着三层衣料，心跳声依然听得清楚，“我不会说花言巧语，可这里 ——” 他覆上她的手背，“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再容不下旁人了。”
盯着安墨柳亲密的动作，顾月瑶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侯府公子的把戏最是虚伪，思瑶别被他骗了！”
听到这话，李明握着酒壶的手骤然收紧，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剧烈滚动，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酸涩。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像是他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
看着庭院中相握的双手，他将脸转向别处，可余光仍不受控地追随着顾思瑶的身影，手中酒壶无意识地摇晃，溅出的酒沫洒了一身。
顾月凡则靠在斑驳的月洞门旁，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
他死死盯着眼前亲密的一幕，喉结上下滚动，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
作为兄长，他比谁都清楚顾思瑶在他心中的分量，那是从小捧在手心呵护的妹妹，如今却要被另一个男人牵走。
此刻风卷起晾晒的紫苏叶，他伸手想替身旁同样紧张的妹妹拂去肩头的药渣，可指尖颤抖得几乎触不到她的衣袖，最终只能无力地垂落。
“有什么好看的！” 顾月瑶猛地转身，发间银箭饰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
她的抱怨声却像石子般投入深潭，激不起李明的半点回应。
李明将酒壶举到眼前，透过朦胧的酒液，望着顾思瑶泛红的脸颊，眼神中满是自嘲与失落。
而顾月凡望着西沉的落日将庭院染成暖色，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滋味，他默默解下腰间的钱袋又重新系上，反复摩挲着钱袋上的穗子，那上面还留着小时候顾思瑶玩耍时系上的结。
他知道，自己必须学会放手，可这份酸涩与不舍，又怎是一时半刻消散的。
望着安墨柳那无比真诚的眼神，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心中虽有应允之意，却又惧怕遭人耻笑，毕竟自己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丫头，竟敢妄图高攀。
念及此，她只道了一句：“容我考虑数日，想通了自会告知于你。”
安墨柳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被期待所填满。
他缓缓起身，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好，我等你。” 短短三个字，却重若千钧，像是在她心头落下了一颗种子。
而安侯府的西厢房内，烛火在鎏金兽首烛台上明明灭灭，尹成跪伏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盯着安夫人腕间晃动的翡翠镯子，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那抹幽幽的绿，此刻在他眼中宛如毒蛇一样。
安夫人则慵懒地倚在雕花檀木椅上，怀中的波斯猫正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她垂眸睨了尹成一眼，指尖漫不经心地梳理着猫毛：“说说吧，怎么回事？”
尹成咽了咽唾沫，伸手抹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声音发颤：“夫人，那顾思瑶姑娘似乎与燕府关系匪浅，这两日属下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却次次被燕府的护卫搅局，前日更是……” 他顿了顿，偷瞄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燕侯爷竟亲自现身，属下斗胆猜测，他多半是看上那丫头了。”
话音未落，波斯猫突然发出 “喵呜” 一声惊叫，被安夫人狠狠甩了出去，猫爪在屏风上抓出几道白痕，跌落在地后仓皇逃窜。
安夫人猛地起身，鎏金护甲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四溅：“废物！饭桶！燕侯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会看上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舌头！”
尹成浑身一抖，重重磕在青砖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即刻去查顾思瑶的底细，从她出生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挖出来！” 安夫人来回踱步，裙裾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若是再办砸了，就提头来见！”
尹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狼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尹成的背影，她重新跌坐在椅子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这丫头究竟什么来历，能让燕侯爷屈尊降贵？” 她喃喃自语，又想到儿子安墨柳近来早出晚归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柳儿也越发不听话了，整日不着家，莫不是也和那丫头有关……”
此刻屋内烛火突然剧烈晃动，将她扭曲的面容投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