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息，香烛的青烟袅袅消散在晨雾里。
相柳起身时带起了几片枯叶，掌心的血痕已凝成了暗红色。
小夭望着坟茔上重新添好的黄土，最后深深一揖，转身时相柳已将狐裘披在了她肩头。
回寝殿的石板路上，霜花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高辛王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次日清晨，两位帝王便将他们唤至朝堂。
老轩辕王摩挲着青玉棋盘，语气沉沉：“大婚之前，你们就留在轩辕城，如今暗流涌动，难保不会有人对相柳……”
话音未落，高辛王也阔步走入殿内，茶汤映着琉璃灯影，泛起细碎涟漪：“安全起见，莫要外出。”这一留，便是五日。
小夭每天倚在雕花窗边，望着宫墙外掠过的飞鸟，百无聊赖地数着檐角晃动的铜铃。
相柳的身影总在晨光熹微时消失，直到戌时才带着满身棋香归来。
有时是陪高辛王对弈，有时与老轩辕王谈兵，玉盏中的茶凉了又续；更常被玱玹召去议事。
最恼人的是昨日，她捧着亲手做的糕点去寻，却见他正在俯身指点兵书，玱玹还嫌她碍事，把她给打发走了，这让她的心里很是不爽，一边走还一边抱怨：“相柳可是我的相公”。
第五日黄昏的时候，她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案上，撅着嘴说：“我要出去”。
相柳搁下手中的兵书，银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想去何处？”
她咬着下唇，目光游移：“清水镇。”
话一出口，她又想起这些天憋在心里的疑问 —— 明明初见时她还是男儿身的玟小六，相柳为何会……”
正在思考之际，思绪突然被凑近的相柳给打断：“好，明日便走。”
次日清晨，毛球抖落羽翼上的晨露，发出欢快的鸣叫。
无论玱玹如何劝解，她就是不肯留下，还对着他做出了鬼脸。
玱玹无奈，只好派了一批暗卫偷偷跟着他们。
相柳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淡淡的山花香气。
怕她冷，又将她整个人都搂进自己的怀里。
小夭仰头望去，正对上他眼底化不开的深情，晨光为他的银发镀上了一层金边，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显得他俊美妖异。
小夭不自觉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却被相柳反握，随即在她手臂上落下一吻，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脸颊发烫。
两人是在晚膳时分到达的清水镇，暮色为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暖黄。
小夭推开斑驳的木门时，铜环上的绿锈簌簌落在掌心，此前相柳便暗中查探过，自大战之后，这座承载无数回忆的回春堂，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无人踏足。
歪斜的屋檐下，褪色的布幡在风中无力地晃动，曾经 “回春堂这” 三个大字，如今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墙面上也爬满了枯藤，藤蔓间还挂着几片干枯的叶子，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曳。
窗棂间卡着半片风干的艾草，依旧保持着当年小夭随手插入时的姿态，只是颜色早已发黄，边缘也变得卷曲易碎。
踏入堂内，灰尘在夕照中起舞，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药香与潮湿的霉味。
药柜上的雕花柜门半敞着，分格抽屉上的青铜拉手布满铜绿，许多抽屉微微歪斜，似是曾被人急切翻找过。
相柳立在门槛外，银发被穿堂风掀起，目光扫过堂中角落，记忆突然被勾回那个喧闹的日子，串子成亲时，这里张灯结彩，挤满了前来贺喜的人。
那时的小夭还是玟小六，狡黠地递来一杯酒，他一眼便看出酒中藏毒，却故意挑眉：“怎么不光明正大的下毒？，她却奸笑着问：“你中毒了吗？”
如今想来，那杯毒酒的辛辣仿佛还留在舌尖，而小六眼中闪烁的促狭光芒，比这满屋的夕照更明亮几分。
他望着眼前破败的医馆，喉结突然发紧，如今，这座医馆虽已破败，却依然承载着那段特殊时光里，两人之间独有的记忆。
随即收拾了一番后，便在这住了下来。
晚上的小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一闭眼，就想起老木在灶台前烧火的模样，还总说 “小六多吃点，别瘦得风一吹就倒”。可直到他坟头的草长了又枯，自己都没能以真实面目再见他一面。
思及此处，她滚烫的泪水突然涌出，但不敢放声大哭，怕惊醒了沉睡中的相柳，却不知那细微的抽噎声，早已穿透夜色传入了隔壁的房间。
相柳似是能感知她的心情，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此时小夭背对着他不停地颤抖，相柳走过去将她揽入了怀中，轻声安慰：“老木走的很安详，他也没有怪你，他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神族，所以不要自责。”
“你怎么会知道......” 小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解的看着他。
相柳的手僵在半空，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的表情，解释道：“你忘了？我在隔壁置了宅子，那日军中无事，我来闲逛....听见对面有哭声，赶过去时，正好撞见了涂山璟...... 这些话，也是他说的。”
在相柳的安慰下，她终于睡了过去，相柳则是抱着她一夜无眠。
清晨的葫芦湖畔，相柳学着当年玟小六的样子，用柳枝削成了简易的鱼竿，却总被小夭嘲笑姿势笨拙。\"手肘要再弯些！\"她踮脚纠正时，发间的玉簪正好扫过他的耳畔，惊得他手一抖，鱼钩\"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垂钓了许久，鱼篓里却只有寥寥几条小鱼。
小夭瞟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堂堂海底妖王，连条鱼也钓不到。”
相柳则挑眉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下一秒竟直接跃进了湖里。
片刻后，他破水而出，手里还抓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湖畔升起袅袅炊烟，烤鱼的香气四溢，两人大快朵颐后，相柳便带她去了海底。
而这边的神农馨悦知道两人离开轩辕山后，赶忙让侍女取来些金银珠宝，神色匆匆地交代她务必要买通守门的侍卫。
侍女不敢有丝毫耽误，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此刻正是换班的时候，她看准时机，拉住其中一个男子，并把东西交到他手中，压低声音说道：“只要你把这封密信送到赤水族长的手里，这些东西全归你。”
男子望着沉甸甸的包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再三思索后，还是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