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齐记绸缎铺的火灾,萧铃儿就带着符生赶到了城尉衙门。
按照大新律法,萧铃儿作为事主,在案子审结前是不应该到牢房里见慕容卯一家的,但是,事关齐少宣,萧铃儿还是决定尽快把事情搞清楚。
在城尉府,萧铃儿以一千两银子为代价,获得了郭锵的特别准许,由崔昊陪同她和符生,去到关押慕容卯父子等人的牢房内“探监”。
经过了鼎香楼食客中毒事件和绸缎铺火灾事件后,符生对萧铃儿不仅仅是刮目相看,更是肃然起敬,夜探城尉牢房这种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居然也心甘情愿跟着萧铃儿做了出来。
女监的牢房外,萧铃儿、崔昊和符生隔着铁栅门,与慕容卯的“外甥女”蒋慧心对峙着。
阴暗逼仄的牢房内,蒋慧心正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倚靠在潮湿的墙壁上,仿似雕塑般一动也不动。
“蒋慧心,”萧铃儿问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萧铃儿道:“慕容卯怕不是你的舅舅吧?在鼎香楼里死掉的那个男人并非你的夫君,就连那个小男孩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对吧?”
“……”
“嗯,看样子,我说的没错。”萧铃儿盯着虽仍旧面无表情动也不动,但双手却越攥越紧的蒋慧心,拿出了从慕容卯身上“抢”出来的装有兰溪草毒液的瓷瓶,说道:“像兰溪草这样的毒药,只用一次是不是太可惜了?这里面还有半瓶,慕容卯是不是打算万一你寻死不成,就用它来送你上路呢?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不仅仅是鼎香楼,就算整个齐氏商行也会受到牵累,说不定就声誉尽毁呢,对不对?”
蒋慧心依旧沉默,但唇角却开始不自觉地哆嗦。
萧铃儿对崔昊眨眨眼,崔昊会意,转头对两名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两人便从外舍的牢房内拖了两名披头散发、面色青紫、身体僵硬的女囚犯过来。
匆匆一瞥下,蒋慧心认出这两人,正是在鼎香楼内一直搀扶着她的两名仆妇,只不过如今她们俨然已是两具新鲜的尸首。
“虽然你应该去死,可是你没死,而且,从始至终你都不想死,对不对?”萧铃儿指着两名仆妇的尸首,对蒋慧心厉声喝道:“否则你现在就应该跟她们俩一样,七窍流血地在这里挺尸。”
“啪——”大惊失色之下,蒋慧心竟将右手小拇指长长的手指甲齐根掰断,嫩肉外翻的指甲缝内顿时鲜血淋漓,有几滴血珠正好滴到她脚边的断甲上,原本透亮的指甲立刻就泛了一层古怪的莹绿,蒋慧心的脸色也在瞬间变成了死灰色,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指甲盖上其实是抹着毒物的,只要见血就会毒发。
“让我猜猜看,你们的所作所为肯定都是受慕容卯指使对不对?你,或者慕容卯,你们都是溟火教的教众,对不对?鼎香楼事件只是个开始,齐记绸缎铺的大火是第二步,那你们的第三步又是什么呢?”
“……”
蒋慧心虽继续保持沉默,但眼中已经满是惊悸。
萧铃儿轻轻拍了拍脑门,说道:“啊,这么看来,我全猜中了。不过,我差点忘了,你不过是一颗用过即可丢弃的棋子而已,想来,也不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对不对?”
“噗嗤——”
一口污血突然从蒋慧心的嘴里喷了出来,旋即,她捂住肚子哀嚎呻吟不止——兰溪草之毒发作了。
萧铃儿冷冷地看着蒋慧心七窍流血痛苦挣扎,脸上却无一丝同情之色,她不是圣母,对于蒋慧心毫无怜悯之意,敢害齐家,害齐少宣,这是她绝不容许的事情。
待蒋慧心气绝身亡,萧铃儿方才对崔昊道:“去见见慕容卯的儿子吧,或许咱们还能有什么意料不到的收获。”
萧铃儿、崔昊、符生三人到达关押着慕容卯之子慕容宁的男监外时,就看到慕容宁正双手交握,满面愁容、焦灼不安地在比女监宽敞了不少的牢房内走来走去,而护卫罗钊则默默地在牢房一角盘膝而坐,微闭的双眼时不时睁开瞟上慕容宁一眼,目光虽说不上有多么漠然,但也绝无半分关心的情绪。
“慕容宁!”
崔昊一声高呼,惊得慕容宁猛然抬头,在看到崔昊身后的萧铃儿后,慕容宁的小腿肚子下意识地就有点发抖,不自觉地就往罗钊身旁靠了过去。
“崔捕头,”罗钊缓缓起身看着萧铃儿和符生,神情镇定道:“身为衙门中人,这个时候你带他们俩过来,算不算知法犯法呢?”
“罗钊,”崔昊针锋相对道:“身为奴仆,主人还未说话,你倒是抢在主人之前先说了,是不是更不懂规矩呢?”
“罗钊不是奴仆。”慕容宁连忙替罗钊出头道:“他是我父亲重金聘请的护卫,不是慕容家的奴仆。”
“护卫?”崔昊道:“我怎么觉得他这个护卫,比慕容公子你,更像个少爷呢?”
慕容宁鼓足勇气站到罗钊身前,对崔昊道:“你们莫要在此胡说八道!还有,鼎香楼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被父亲叫过去给表妹一家接风的,其他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不是犯人,你们这么关着我,是违反了大新律法的。”
萧铃儿抽了抽嘴角,冷笑道:“那慕容公子的意思是,你是无辜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老子慕容卯一人做下的。所以,要打要杀冲着他一个人去就好了,跟你没丁点儿关系,你只是跟着去鼎香楼吃了一顿饭,顺带着打砸了一场,对吗?”
慕容宁面红耳赤,急急争辩道:“你别胡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无关而已。”
“崔捕头,身为衙门捕头,却任由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在这里大放厥词,恐怕不妥吧?”罗钊不理会萧铃儿,只对崔昊道:“如果你们不能证明我们公子有罪,那么他现在就是无罪的,相信以崔捕头的身份和为人,定不会为难一个无罪之人。”
罗钊一番夹枪带棒的“恭维”,竟使崔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萧铃儿见状,对符生使了个眼色,符生连忙展开了一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白纸,隔着铁栅栏在慕容宁面前扬了扬,说道:“鼎香楼的损失我们马掌柜已经计算出来了,一共是纹银两千二百七十两五钱。”
萧铃儿道:“慕容公子,请你现在就把这份赔款账单签个字、画个押,咱们也好做个凭证,去慕容府讨要赔偿的银子。既然你那位表妹夫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赔了银子,我们再去城尉大人那里为你求求情,你应当很快就自由了。”
慕容宁眼神一亮,从栅栏内伸出手就要接过白纸,却因为罗钊的一声冷哼,讪讪地收了手,呐呐道:“那个,我家的银子都要经过我爹的手,你们、你们还是去找我爹签字吧。”
在鼎香楼,萧铃儿制住慕容宁,以兰溪草毒液威胁慕容卯的时候,罗钊距离慕容宁很近,明明可以拦一下自己的,但是,他却无动于衷,甚至萧铃儿还觉得他故意让了一步,使她更方便地抓住慕容宁,而且,就连他看向慕容卯的目光,也不太像一个护卫看主子时的样子,尤其是那种时不时露出的轻蔑之态,让人不禁怀疑他们三人之间,究竟谁是主,谁又是仆?
“好吧。”萧铃儿故作无奈道:“既然慕容公子做不了主,那就继续在大牢里待着吧。”
萧铃儿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在即将转弯的刹那,目光突地一寒,一柄飞刀从她的袖口滑落,猛然冲着罗钊的心口而去。
事发猝然,罗钊来不及做他想,一个闪身踉跄着勉强躲开了凌厉而至的飞刀,失去了目标的飞刀“铿”地一声刺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中,随即居然全部没入了墙内,只留了刀柄在外面。
这下,不仅仅是慕容宁和罗钊,就连崔昊和符生也目瞪口呆地望着萧铃儿——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飞刀杀人了呢?这力度若真的刺入了罗钊的心窝里,妥妥的一击毙命啊!
躲开飞刀的罗钊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心头更是一紧,因为当飞刀没入墙中的那一瞬,他突然间意识到,飞刀的头是偏的,即便不躲开至多也只是受伤,应该也要不了他的命——糟糕,上当了。
当罗钊抬头望向萧铃儿时,果然在那女子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狡黠的冷笑。
不过,此时萧铃儿内心的惊讶程度也不比罗钊少多少,要知道,刚才的那把飞刀她可是注入了五分的内力都不止,就连草原上飞的最高的金雕和最凶猛的黑狼王都很难躲开,她相信就算是齐少宣在仓促之下都不一定能躲得开,可是,罗钊却完全躲开了,虽然躲得比较狼狈。
所以,这个罗钊,绝非仅仅只是慕容卯的护卫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