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懒散地倚在沙发上,指尖机械地按动着遥控器,电视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烁变换。倦意袭来时,她便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小憩。江哲羽除了偶尔出门,在家时总是寸步不离地缠着她亲热。
每日准时送达的精致餐食,让言若愈发感觉自己像只被精心呵护的金丝雀,困在这华美的牢笼里。
这天清晨,江哲羽难得早早出门。言若正享受着久违的独处时光,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宁静。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她微微蹙眉。
“是言若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我是莫然。”短暂的停顿后,对方补充道:\"莫西林,是我的儿子。\"
校园静得只剩蝉鸣。花坛里,无人照料的绣球蔫垂着脑袋,紫阳花瓣被雨水打落,黏在潮湿的砖缝间。野蔷薇却疯长得肆意,藤蔓攀过铁栅栏,将明艳的花朵探向空荡荡的走廊。
言若踩着梧桐叶斑驳的碎影,穿过雨后过后的校园。南门外的露天咖啡店在阳光下泛着慵懒的光晕,白色遮阳伞像一朵朵蒲公英漂浮在蓝天下。
远远地,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属光泽,嚣张地横在路口最显眼的位置。它的主人正斜倚在藤编座椅里,修长的指尖随意把玩着咖啡杯。
她姿态慵懒而矜贵。象牙白亚麻套装勾勒出优雅的身形,衣摆处精致的刺绣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一缕青烟从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袅袅升起,衬得那戴着蛇形戒指的手愈发白皙。墨镜后若隐若现的眼线勾勒出上挑的弧度,饱满的红唇间偶尔吐出淡淡的烟圈。
她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耳畔的蝴蝶耳坠随之轻颤,在颈间投下细碎的光影。看到言若时,她轻轻摆了摆手,叠戴的手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那不经意的动作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莫然的目光如x光般将言若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最终定格在她左手腕间那枚闪着冷光的银色表盘上。
“有意思,”她红唇微扬,吐出一声带着讥诮的轻笑,“我莫然的儿子,竟是个情种。”
言若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在她对面落座,服务生立刻周到地上前询问点餐。
“一杯柠檬水,谢谢。”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西林,我会带他去美国。”莫然开门见山,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有些烂摊子,我得先替他料理好。”
“烂摊子?”言若忽地笑了,眼尾微微上挑,“我吗?”
莫然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言若颈间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声音冷了几分:“不管是你家里的事,还是你本人,”她顿了一顿,“都只会耽误他而已。”
“要我们分手?”言若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哪有那么容易?”
“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有感情,”莫然轻蔑一笑,钻石耳环闪出冷光,“据我所知,西林养了你好几年了吧?”
言若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他又帅又有钱,对我又死心塌地的,”她慢悠悠地转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我去哪儿再找一张这么完美的饭票?”
莫然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傻儿子,他可真是可怜!”笑声戛然而止,她眼神陡然凌厉,“说吧,想要什么?”
言若优雅地抿了一口柠檬水,冰凉的酸涩在舌尖蔓延:“两百万,现金。”她放下杯子,玻璃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一份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工作。”
莫然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四溅:“就凭你?”
“值不值这个价。。。”言若垂眸,指尖轻轻划过杯沿,“您大可以去问问您儿子的意见。”
空气骤然凝固。莫然眯起眼睛,精心描绘的眉梢微微抽动。
“阿姨。”言若突然抬眸,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莫西林的外公,您当初真的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么?”
莫然身形一僵,她倏地脱下了墨镜,露出一双跟江哲羽一模一样的的桃花眼。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莫然把墨镜拍在桌上,声音突然尖锐。
言若歪着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莫然的面容扭曲起来:“小贱人!你敢套我的话?!”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江哲羽”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言若晃了晃手机,起身时裙摆划出优雅的弧度:“您慢慢考虑,我失陪了。”
言若刚踏入客厅,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哲羽修长的手臂将她牢牢禁锢,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嗅了嗅:“去哪儿了?”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温柔。
“你妈。。。”言若下意识偏头躲避,发丝从他指间滑落,“找到我了。”
江哲羽的动作骤然停滞:“莫然?”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嗯。”言若低垂着眼帘,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然后呢?”他突然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你把我卖了?”
言若猛地抬头,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望进他含笑的眼底。
“卖了多少钱?”江哲羽把玩着她的一缕秀发,语气轻佻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两百万。。。”她轻声道,声音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就这么点?”他剑眉微挑,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若若,这买卖你可亏大了!”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令人心悸的宠溺。
“她说要带你去美国。。。”言若抬起眼帘,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他的神情,“她说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江哲羽眸色深沉,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想让我去吗?”声音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尾音。
言若偏过头,视线落在窗外的远处的风景:“我的想法。。。”她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重要吗?”
下一秒,修长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抬起她的下巴。江哲羽逼近她,呼吸交缠间他说道:“我哪儿都不会去,”他忽然轻笑,眼底却暗流涌动,“这辈子,我会一直好好陪、着、你!”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像是要把这个承诺刻进她的骨血里。
医学院的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声。江哲羽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最后一组检测数据输入电脑。突然,一阵尖锐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这里还是老样子呢!”莫然倚在门框上,红唇勾起一抹怀念的弧度。
江哲羽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冷得骇人:“你来干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莫然摘下墨镜,“你就对妈妈这个态度?”
“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江哲羽冷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保存键。
“血缘关系是这么好断的吗?,”莫然踩着高跟鞋走近,“我永远是你的亲生母亲。”
“呵!亲生母亲。。。”江哲羽转过身,白大褂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这次,你又要把我卖给谁?”
“我这次是来带你回美国的,”莫然急切的上前一步,“那里有最好的——”
“我不去!”江哲羽干脆利落地关掉处理好的文件,却在转身时露出了电脑桌面,那是他和言若在樱花树下的合影。
莫然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别跟我说,是为了那个小贱人。”
“人家有名字。。。”江哲羽的声音陡然降温,指节在桌面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以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莫然精致的眉宇间拧出一道褶皱,“更何况她对你——”
“我爱她。”江哲羽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够了。”
莫然突然冷笑出声:“你真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猛地指向他,“跟你那个没出息的爸一样蠢!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
“您多精明啊,”江哲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寒光凛冽,“那现在又何必来找我这个‘蠢货’?”
“你——!”莫然胸口剧烈起伏,精心修饰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试探,“她家里出过那种事。。。”
江哲羽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眼底闪烁着令人心惊的狂热:“这不是正好吗?”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他镜片后的眼神疯狂而偏执,“我们。。。天生就该是一对。”
“叩、叩、叩——”轻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实验室的僵局。
门缝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言若眨着水润的眼睛往里张望。江哲羽镜片后的寒冰瞬间消融,眼底泛起温柔的光晕:“若若~你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门口。
言若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待瞥见实验室里脸色铁青的莫然,顿时了然。她刚想开口,就被江哲羽一把搂进怀里。他挑衅般挑眉看向莫然,修长的手指故意在言若腰间暧昧地摩挲。
“不知廉耻!”莫然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外走,却在门口猛地顿住。身后传来两人压低声音的对话:
“怎么才来?”
“唔。。。你干什么?这里有监控。。。”
“早就坏了。。。”
莫然涂着蔻丹的手指死死攥紧门框,保养得宜的面容第一次显出颓态。她终于明白,那个曾经跟在她身后喊“妈妈”的小男孩,早已消失在了时光里。
江哲羽的口袋里,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激起阵阵回声。
“电。。。电话。。。”言若偏头躲开他炙热的吻,气息紊乱地提醒道。
“别管!”江哲羽单手将她牢牢禁锢在实验台边,左手强势地扣住她的后颈再度吻了上去。右手烦躁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陈凯旋”三个字刺眼地跳动着——这两天,这个号码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不是炫耀巴厘岛的碧海蓝天,就是显摆与杨书凌的潜水约会。
他眸色一暗,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划过关机键。“啪”的一声,手机被随意抛在角落。霎时间,实验室重归寂静,只剩交缠的呼吸与唇齿相依的暧昧声在空气中缠绕。。。
台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浪味肆虐校园,枯槁的枝桠如厉鬼的利爪撕扯着铅灰色的天幕。猩红的花瓣零落在积水中,晕染开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渍。公告栏的残纸在狂风中痉挛般抽搐,断裂的树枝发出毛骨悚然的脆响,恍若深渊巨兽在暗处大快朵颐。
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清晨,江哲羽的手机骤然响起。他接完电话后脸色骤变,不顾窗外呼啸的狂风和倾盆暴雨,眼神焦灼地出了门。
惨白的灯光下,陈凯旋躺在病床上。各种导管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在倒数计时。喉管处突兀地插着套管,随着呼吸机规律的嘶鸣微微震颤。他平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连睫毛都不再颤动。
医生查房时翻开他的眼睑,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浑浊的瞳孔,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光。就像他残存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具会呼吸的躯壳里。
江哲羽站在icu病房门口,手中的病历单突然滑落,纸张在消毒水气味中无声散开。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双眼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冷静自持的光芒。
“怎么会。。。”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监护仪的机械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他的神经。那只曾经在网球场上所向披靡的手,如今布满针孔。
一滴泪水突然砸在衬衫的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江哲羽狠狠擦过眼眶,他贴近icu病房的窗玻璃,声音支离破碎:“你这个。。。混蛋。。。”尾音化作哽咽,消散在呼吸机的嘶鸣声中。窗外暴雨如注,而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