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刺耳的闹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言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按掉闹钟，发现才刚过七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床单冰凉，江哲羽早已不见踪影。
今天是国庆长假的第一天，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言若想起今天和朋友们的约定，她们要去“湖心洲”度过这个期待已久的假期。
湖心洲是静月湖中央的一座小岛，需要乘坐摆渡船才能抵达。这个时节正是岛上最美的时刻：成群的候鸟南迁，在湖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大片的垂丝海棠竞相绽放，远远望去宛如粉色的云霞笼罩着整个小岛。作为四人中最细心的一个，姜妍早早就做好了详尽的攻略，从交通路线到特色美食，甚至连观鸟的最佳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们大学时代的第一个长假，言若已经能想象到和好友们在花海中嬉戏、在湖畔看日落的场景了。她快速下床，开始收拾行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期待的笑意。
言若洗漱完毕，踩着拖鞋经过餐厅时，发现江哲羽正坐在吧台边。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鼻梁上架着一副超细银框的防蓝光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斯文气质。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言若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学习中，连她靠近都没有察觉。
“我待会就出门，”言若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声音轻软，“去湖心洲玩几天，之前跟你说过的。”
“不准去。”江哲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手指依然在键盘上飞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言若猛地被面包屑呛到，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她瞪大眼睛：“为什么？我们明明说好了的，你当时也同意了！”
“那是当时，”他终于停下敲键盘的动作，镜片后的眼睛依然盯着屏幕，“你还没惹这么多事。”
“可是我已经和她们约好了，”言若攥紧行李箱拉杆，声音里带着恳求，“门票、民宿全都订好了。”
“退了。”江哲羽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冰冷的节奏，仿佛在给她的反抗画上休止符。
言若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拖着行李箱就往玄关走。滚轮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用力拧动门把手，却纹丝不动。再试，门锁发出“咔嗒”的机械声，却依然紧闭。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慌乱地翻找随身小包。钱包还在，但夹层里的证件和钥匙却不翼而飞，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江哲羽！”她甩开包包冲回餐厅，行李箱“砰”地撞在墙上，“你为什么锁门？我的钥匙呢？”
江哲羽终于停下敲击，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金属镜腿折叠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我说过了，不准去。”
。。。
“真是对不起，我家里临时有点急事。”言若坐在沙发扶手上，“今天我去不了了。”
电话那头传来吴迪诺惊讶的声音:“啊？这么突然？我们东西都准备好了。”
言若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帮我跟姜妍说声抱歉，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做攻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消失在空气里。
“姜妍说没关系的，”吴迪诺连忙安慰道，“你别太在意，先把家里的事。。。”
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背后环抱住她。江哲羽温热的唇贴上她敏感的耳垂，舌尖若有似无地触碰。言若浑身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我。。。先挂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看，”江哲羽低哑的嗓音便钻进她的耳蜗，“撒个谎对你来说并不难，是不是？”
言若猛地将手机甩到沙发角落，声音冷得像冰:“这样可以了吗？”
“难得的长假，你不该好好地陪陪我吗？”江哲羽的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手掌已经探入裙摆。
丝丝缕缕的橙花香钻入江哲羽的鼻腔，让他呼吸的尾音不自觉的发颤:“不是跟女生出去吗？你还喷香水，你想干什么？”
言若身体紧绷，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跟我回房间。。。”江哲羽的混合着暧昧的喘息擦过言若的耳垂。
。。。
言若蜷着腿窝在沙发一角，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悄无声息地洇进棉质睡裙的肩线。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微信群里正不断弹出湖心洲的秋日影像:成群的白色候鸟掠过水面，在游客抛洒的食饵间掀起一片羽翼的雪浪；远处山坡上海棠开得正酣，层层叠叠的粉白像是打翻了的胭脂盒，连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甜腻的芬芳。她的指尖机械地滑动着，喉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那些明媚的光影在视线里渐渐晕开，化作一片模糊的色块。
江哲羽走过来，带着沐浴后温热的水汽和淡淡的薄荷香气，在她身边坐下。他将披萨盒随手放在茶几上，塑料盒底与玻璃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他的手臂自然地环过言若的肩膀，指尖还带着微微的湿意。
“吃东西。”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
言若脊背一僵，不动声色地从他的臂弯里退开，视线仍钉在手机屏幕上，语气淡淡的:“不饿。”
“你现在是在跟我发脾气？”江哲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绕上她半湿的发梢，轻轻一扯，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皱眉。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终于转过脸，直直看进他的眼睛:“我吃不吃东西，你也要管？”
手机突然从她掌心被抽走，江哲羽熟练地划动屏幕，目光快速扫过群聊里的照片，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就这些？值得你看这么久？”
“你怎么看我的手机？”言若猛地伸手去抢，却被他一把扣住双腕。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挣脱不得，而另一只手仍在迅速翻着她的聊天记录。
“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言若的挣扎瞬间凝滞。熟悉的窒息感漫上来，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傍晚，跟母亲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压制，让她同样的无处可逃。
江哲羽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三两下就将聊天记录清空，随后随手将手机抛向沙发另一端。他缓缓松开钳制言若的手腕，转而利落地掀开茶几上的披萨盒。浓郁的芝士混合着培根的油腻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言若的胃部顿时一阵痉挛。
“吃！”他撕下一角披萨，直接抵到言若唇边，融化的芝士拉出细长的丝。
言若紧抿着嘴唇将脸转向一旁。下一秒，她的下颌被粗暴地钳住，冰冷的指尖陷进柔软的肌肤里。江哲羽强行将披萨往她嘴里塞，油腻的酱料蹭在她的嘴角。言若死死咬紧牙关，洋葱丁和青椒碎从她唇边簌簌落下，在地上溅开几点油渍。
“啪”的一声脆响，言若猛地打掉他的手。残缺的披萨砸在地上，饼底裂成几块。浓重的油脂味直冲鼻腔，她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眼眶瞬间通红。
“你有在吃药吗？”江哲羽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言言若抬起泪眼瞪视着他，嘴角还沾着一点番茄酱:“你放心，”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让自己怀孕。”
江哲羽的眼神一暗，缓缓的点头，“没错，”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当然不会。”
言若没有力气再与他纠缠不休，她精疲力竭地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被抽走灵魂的布偶。她的意识渐渐涣散，最终沉入混沌的梦境。
梦中，言北春和薛继红就站在家里的客厅。他们只是温柔地笑着，一言不发。这一刻，言若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梦中，却甘愿永远沉溺其中，她希望时间可以永远静止。
突然，言北春的嘴角渗出暗红的血线。
“若若还小，不能没有爸爸。。。”他对薛继红苦苦哀求着，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衬衫前襟。
回应他的只有薛继红诡异的笑声。
“砰——”
子弹穿透胸膛的瞬间，母亲的血像泼墨般在梦境中炸开。
“妈妈！”
言若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暮色四合，耳边回荡着游戏里此起彼伏的枪声。江哲羽正专注地操纵着手柄，屏幕上血肉横飞的特写画面在昏暗的客厅里格外刺目。每一次虚拟的爆头声都像真实的子弹，精准地击中她的太阳穴。言若颤抖着用手指梳理发麻的头皮，指甲深深陷进发根，试图用疼痛来镇压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
她扶着沙发扶手，双腿发颤地站起身，想要去卫生间用冷水让自己清醒。就在这时，屏幕骤然暗下，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刺耳地响起。
“啪！”的一下，游戏手柄被狠狠砸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江哲羽猛地起身，一把扣住言若的后脑，将她整个人拽向自己。他的吻带着暴虐的气息，像野兽般啃咬着她的唇瓣。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客厅炸开。言若的掌心火辣辣地疼，江哲羽的侧脸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滚开。”她一字一顿地从齿缝挤出这两个字，嘴唇还在微微发抖。
空气瞬间凝固成冰。言若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向卫生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门把的瞬间，她的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顺着冰冷的瓷砖墙面缓缓滑落在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这一刻，言若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所有的重量都从身体里抽离，仿佛灵魂终于挣脱了沉重的躯壳。周围晃动的人影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那些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还未触及耳膜，便已消散在虚无的风中。
她的意识漂浮在一片静谧的空白里，没有疼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这种解脱般的宁静，让她不自觉地想到，原来放下一切，是这样的感觉。
。。。
言若的眼睫轻轻颤动，嘈杂的声响由远及近，渐渐在耳畔清晰起来。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不紧不慢地滴落，她视线渐渐聚焦，江哲羽的身影在病床边显出轮廓。他正微微俯身，听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声嘱咐。
“。。。不要掉以轻心，低血糖严重起来是会要命的。。。”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江哲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床护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般转过头，发现言若醒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他眼底的关切太过明显，让言若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柔软的眼神，似乎很久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你感觉怎么样？”
言若移开视线，“没事。”她的回答简短而疏离，像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多补充营养，注意休息。”医生留下嘱咐就转身离开了。
江哲羽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言若苍白的脸上。他伸手，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手掌顺着她的发丝滑下，然后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急诊室里其他患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对年轻男女吸引。有人露出善意的微笑，也有人好奇地张望。言若却只是紧闭双眼，将脸转向另一侧的窗户。
输完液，江哲羽带着言若直接回了江家。打开门的一瞬间，温暖的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池兰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砂锅里炖着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鱼肉在汤中若隐若现，汤面上浮着几粒枸杞。清蒸南瓜正冒着热气，橙黄的瓜肉上点缀着几颗饱满的莲子。旁边的瓷盘里码着嫩绿的西兰花，上面淋着薄薄一层琥珀色的蚝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