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狂暴的方式降临!
不是来自那滩蠕动的污泥,而是来自他们身旁那条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汴河!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灵魂的巨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整个河面,不,是整个河床,都剧烈地向上拱起!如同沉睡的地龙翻身!
紧接着,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出现了!
以州桥桥墩阴影下的某一点为中心,方圆数十米的汴河水面,并非掀起浪花,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苍穹的巨手,硬生生从河床上连根拔起!浑浊的河水、粘稠腥臭的千年淤泥、纠缠成团的水草、破碎的瓦罐陶片、甚至还有沉船朽木的残骸…所有河底最污秽、最沉重的东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裹挟着,混合着冲天而起的水柱,瞬间形成了一道高达十数丈、遮天蔽月的污浊巨墙!
这堵“墙”并非垂直的水幕,而是如同活物般翻滚、咆哮、扭曲!它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亡、腐朽与淤泥的恶臭,更蕴含着足以摧垮山岳的绝对力量!速度之快,范围之广,将整个河岸连同韩斌和那滩秽俑残骸,完全笼罩在毁灭的阴影之下!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什么?!”韩斌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恐怖力量的来源!
本能驱使着他做出最后的挣扎!儒家的“守正”心法催发到极致,试图在体表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墨家训练服上所有防御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交织成一面薄薄的能量护盾;阴阳之力疯狂涌出,在身前凝聚出一面厚实的、寒气四溢的玄冰巨盾!同时,他下意识地将“定风波”长枪横亘于胸前,试图以灵宝之坚,抵挡这灭顶之灾!
巨浪,或者说这堵混合着河底所有污秽的“毁灭之墙”,已轰然拍落!
接触的瞬间——
咔嚓!噗!
玄冰巨盾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粉碎!化作漫天冰晶!
嗤啦!
墨家符文护盾如同被撕碎的薄纸,光芒瞬间黯淡、湮灭!
嗡——!
横挡的“定风波”长枪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巨龙悲鸣般的剧烈震颤!枪身弯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沛然莫御的巨力透过枪身,狠狠撞在韩斌交叉护住胸前的双臂上!
噗!
韩斌只觉双臂骨骼仿佛要寸寸碎裂,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喉头一甜,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淹没!
紧接着,那毁灭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作用在他整个身体上!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又像一颗被投入熔炉的石子,被那裹挟着万吨污秽的洪流无情地吞噬、卷走!冰冷的、浑浊的、带着浓烈腥臭和泥沙的河水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耳中!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骨骼发出呻吟!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迅速模糊!
冰冷的黑暗,无边的压力,刺骨的窒息感…这便是韩斌此刻感知的全部。
洗髓境强大的生命力让他没有立刻昏死过去,但在这狂暴的、充满杂质和巨大吸力的浊流中,他如同坠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漩涡。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翻滚,完全失去了控制。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只换来更猛烈的窒息和更深的绝望。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那股源自河床最幽暗处的、先前感知到的巨大吸力,骤然增强了十倍!百倍!仿佛河底真的张开了一张通往幽冥深渊的巨口,释放出无可抗拒的吞噬之力!
韩斌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力量疯狂地拖拽着,朝着那无光的深渊急速下沉!下沉!周围的河水变得更加冰冷、粘稠,压力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碾碎!
强烈的求生欲让韩斌在极致的痛苦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河水中能见度几乎为零,但在阴阳术“观气”之眼强行催动下,他的视野穿透了重重黑暗与污浊,捕捉到了下方河床的景象。
那并非淤泥,而是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区域!而在那片黑暗的中心,在无数淤泥、骸骨、沉船残骸的拱卫之下,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少女形状的微型石人!
它只有巴掌大小,样式异常古朴,线条简洁而流畅,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原始而苍凉的美感。仿佛是在千年前,由最虔诚的匠人,用河底最纯净的玉石,怀着最深沉的情感雕琢而成。石像的面容模糊,却依稀能看出一种恬静安详的神态,双手似乎交叠在胸前。
然而,这看似圣洁宁静的石像,此刻却成了这恐怖吸力的源头!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能量场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扭曲着周围的水流,形成那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更让韩斌灵魂颤栗的是,当他目光触及那石像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悲伤、怨恨与死寂,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了他的精神深处!体内的双深渊之种,尤其是代表“毁灭”的那一丝,剧烈地躁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呼唤!
这小小的石像,才是州桥之下一切异变的真正核心?!是那沉睡的“石母”的本体?!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韩斌脑海中炸响!但未及他细想,那石像模糊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上!
嗡——!
韩斌眼前彻底一黑!所有的感知瞬间断绝!仿佛灵魂都被冻结、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刺骨的冰冷和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韩斌猛地吸了一口气,新鲜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部,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了几口带着腥味的河水。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水面。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眼前是…熟悉的街道?青石板路,仿古的木制店铺,挂着“王家纸马”、“赵太丞家”的招牌…这不是清明上河园里的场景吗?自己…回到岸上了?被冲上来了?
韩斌有些茫然地支撑着身体坐起,浑身湿透,冰冷刺骨,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中的眩晕感和那股残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
不对!
他猛地抬头!
天空…天空不是漆黑的夜幕,也没有星辰!而是一片…倒悬的清明上河园!
虹桥、汴河、街市、楼阁…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水中倒影般,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头顶的天空之上!只是那“天空”中的景象,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不祥的灰白光晕之中,寂静无声,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而他自己,正身处下方这个同样寂静的“清明上河园”里!
韩斌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常!
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并非完整的清明上河园。这里的建筑、街道、甚至一部分树木…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石化状态!
左手边,“王家纸马”的店铺,下半截是熟悉的木结构,而上半截的屋檐、窗户、乃至悬挂的幌子,都变成了冰冷、粗糙、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石头!仿佛被无形的石化魔法扫过,凝固在了某个瞬间。石化的部分与木质的交界处,扭曲而狰狞,如同丑陋的伤疤。
前方不远处的虹桥,靠近他这一端的桥栏还是木制,雕刻着花纹,而桥中央和另一端,则完全变成了巨大的、粗糙的岩石结构,桥洞下流淌的河水…不,那已经不是河水,而是粘稠缓慢流动的、散发着微弱灰白光芒的石浆!
更远处,几株垂柳,下半截枝条还带着绿意,上半截却已化作了张牙舞爪的、灰白色的石质枝桠,凝固在风中!
整个世界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在死寂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石灰粉般的粉尘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死寂感。这种死寂,比州桥下感知到的更加纯粹,更加宏大,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石化的永恒瞬间。
天空是倒悬的、灰白的园景。
脚下是半石化的、死寂的乐园。
韩斌站在这个诡异镜像世界的中心,浑身湿冷,紧握着同样冰冷沉重的长枪,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一丝面对未知的骇然。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河底的少女石像…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