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好久都没有客人来了,今日突然来了七个人,一对母女店家高兴地手忙脚乱,可毕竟还是按时将准备好的牛肉和酒端上了桌子。
陈飞扬倒了一杯酒端到何青山眼前,道:“你现在已经能够看得见,嘴也能动,这杯酒你喝了吧!”
小虎子想阻拦,可他虽已经能够看见,却还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何青山望着他笑了笑,示意并不碍事,然后用嘴一吸,杯里的酒就变成一条曲线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何青山道:“酒虽非好酒,不过,烈酒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飞扬道:“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何青山冷哼一声道:“等张冲灵来了以后再说吧,也许他还是会把你当作朋友的!”他故意将“朋友”二字说得很重。
沈飞泉听到这话,目露凶光,雪花大刀已经出鞘三分,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旋即哈哈笑道:“你是说张半仙,也许他永远也来不了了。”
何青山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脸上的肌肉不停地颤抖着:“只要我还能动,我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沈飞泉狞笑道:“可惜你现在动不了。不过,我虽然能动,可我却不会杀了你,因为你是一条青龙,你的用处还大得很呢!”
陈飞扬忽然瞪眼望着沈飞泉,狠狠地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沈飞泉冷哼一声,居然不再多说一句。
陈飞扬道:“你、尹召、宋鸿影和三小姐先将玉蟠桃与这两位兄弟送往赤高镇,我还有要事要办,等办完了这件事我就去找你们。”说完,他双眼中已露出了一抹令人难以揣测的笑意。
秦绿枝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此时却忍不住道:“张冲灵真的不能活着回来吗?”
陈飞扬望着远方道:“他即使能回来,又能如何?更何况西王母的威力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即便是他能躲过西王母,又怎能躲过那摄灵魔珠?虽说他的运气一向很好,也许还能活着回来,可他又怎么能够斗得过老道?他现在岂非就是一只落在老猫手里的小老鼠?而这个猫戏老鼠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秦绿枝不再做声,她双眸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她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自己要参与那个计划,即使别人逼她这么做,她也是可以拒绝的,可是她还是没能拒绝,因为她自认为自己绝对能够全身而退。
在那之前,她总是认为只有男人为了她才会神魂颠倒,不能自拔,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她也在想,既然错了,那将错就错,爱上一个人又怎么能算错?可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别人却又不让她再错下去,否则只能死无葬身之地……她只盼望张冲灵能安然无恙!
张冲灵与上古神兽西王母辞别,西王母忧郁的仰天长吼,这是依依不舍还是惺惺相惜,纵使两般皆有却又能怎么样?
西王母要守护玉蟠桃树,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护玉蟠桃树,几千年来它一直都是这样守护的,三百年一个轮回,等到桃子成熟以后,直到掉下来,可是这桃子不会掉在地上,而是自行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便是它的任务,桃子从九颗一直到结到一颗,三百年一个轮回,两千七百年过去了,也许今年这个任务就能结束,可偏偏唯一的一颗玉蟠桃却被人偷走了,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自己又要守护这玉蟠桃树两千七百年……
张冲灵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得不做。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青衣老道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而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关乎着很多人的生命。有师祖、师父、小虎子、何青山,还有千千万万个芸芸众生……
灵猴闪闪蹲在张冲灵的肩膀上,张冲灵御剑飞行,似一道流星划过天际。
西王母仰天一声长啸为他们送行……
当张冲灵来到那个小酒肆的时候,陈飞扬他们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至少有半个月。
母女店家欢喜的不得了,因为她们实在想不到,这个身着蓝色道袍的年轻道士虽然年轻,酒量却不小,一个人居然能够喝了三个人的量,这就意味着能够多赚一些钱。
因为酒桌上摆着三个大杯子,年轻道士两只手举起三个酒杯相互碰撞,然后一一喝下肚子,就这样每个杯子都喝了十几杯,连他肩膀上那只浑身金光闪闪的猴子都快瞌睡了,他还没有停止。
只有张冲灵自己知道,这三杯酒中,只有一杯是自己的,另外两杯一杯是何青山的,一杯是小虎子的。
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够喝到酒,另外两杯自己就替他们喝,只希望重新见到他们以后,他们能够还给自己……
当那位店家姑娘再次帮张冲灵添满酒壶的时候,一股甜甜的香味迎面而来,是小姑娘身上发出的,这不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因为任何香料也不能散发出这女孩身上特有的体香。
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位店家小姑娘的长相。
她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衫,腰上系着一条绛紫色的围裙,娇小的身材显的小鸟依人。
她头上扎着从路旁采来的不知名的野花,两只耳朵上各戴一颗珍珠耳坠,与洁白的脸颊倒是相互辉映,小巧的嘴巴,玲珑的鼻子,一颗小小的黑痣点缀在左边洁白的脸颊上,一对明亮又充满笑意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当她站在你的面前,冲你淡淡一笑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想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去疼她,爱她,去给她讲笑话,去逗她开心,倾诉你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情话。
张冲灵当然不会给她讲笑话,因为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需要别人讲讲笑话逗他乐一乐。
因为当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够做什么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往往是最痛苦难熬的时候,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够乐的起来?
张冲灵没有说话,可是这个小姑娘自己先开口了,她柔声道:“我叫小甜,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悦耳动听,而且很甜很甜,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张冲灵放下手中的酒杯,朝她微笑道:“我叫张冲灵。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
小甜道:“也许我本该陪你喝几杯的,可是我现在连一杯也不能陪你喝。”
张冲灵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
小甜皱眉道:“因为像你这样喝酒,一定是会醉的。”
张冲灵笑道:“你看我醉了吗?”
小甜睁着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摇着头道:“好像还没醉。”
张冲灵笑道:“好像还没醉,难道实际上已经醉了?”
小甜面露忧色道:“我只是怕你喝醉,喝醉了就会……”她望了望周围的桌椅和桌子上的酒壶及碗碟。
张冲灵道:“喝醉了会怎么样?难道你怕我会发酒疯,会砸烂你们的桌椅、酒壶和碗碟?”
小甜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因为她想说的话已经被张冲灵说了出来,可她还是甜甜地微笑着走开了,因为此时又有客人上了门。
“两位要点什么?”小甜那甜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来的是两个人,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非常瘦,像竹竿;矮的非常胖,像陀螺。高的背上有剑,矮的腰上有刀。
高瘦道:“喝酒。”矮胖道:“吃肉。”
酒和肉很快就上到了桌子上,小甜尚未离开。
高瘦喝了一杯酒,阴沉着脸道:“酒中兑了水,难喝。”
矮胖吃了一口肉,狞笑着脸道:“肉已发了霉,难吃。”
只听“砰”“啪”两声,酒壶摔碎,肉也扔在地上。小甜顿时吓的面无血色。
小甜很委屈,解释道:“这酒质虽劣,但绝非兑了水,这肉质虽差,也绝不会发霉。实话说,我已经拿了我们这里最好的酒肉招待二位了。”
这时候,新酒、新肉又端了上来,和上次的酒肉没什么两样。
矮胖色眯眯地盯着小甜上下起伏的胸部,狞笑道:“小姑娘说这是最好的肉,我看未必吧?”
高瘦黑着脸盯着小甜洁白的脸颊,冷笑道:“其实我除了喜欢喝酒,我也喜欢吃肉的,越漂亮的肉越好吃,越好吃的肉也越漂亮。”
说着两人的手已经像毒蛇一般渐渐向小甜伸了过去……
小甜想跑,怎奈已经被吓得直打哆嗦,腿已无力。
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的桌子上传了过来:“酒喝多了人会更瘦,肉吃多了人也会更胖,不管是瘦也好胖也罢,总之,太瘦和太胖都是不好的,若是再随随便便乱吃东西的话,那后果会更加严重。”
很显然,这句话引起了高瘦和矮胖两人的注意,他们也知道这个人说的就是他们自己。
矮胖扭过本来几乎就没有脖子的脑袋,轻蔑地望着那个人,狠狠地道:“你小子竟然敢这样对我们乾坤双煞说话,是不是找打?”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除了张冲灵还能有谁,听到他说话,小甜早已经慢慢地躲了起来。
张冲灵笑道:“我看你长得像陀螺。而且,我听说过人拿鞭子抽打陀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陀螺会打人。你竟然说要打我,这岂非是笑话?”
矮胖怒道:“陀螺当然不会打人,但是陀螺会杀人。”说着,他腰上那柄刀已经出了鞘,直向张冲灵砍了过去。
“坤煞,小心点,莫要弄脏了这个地方。”那个高瘦看到矮胖拔出了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却始终头也没抬地说道。
因为在他眼里,当坤煞拔刀的那一刹,这个多嘴的年轻道士恐怕马上就要被别人超度了。
一刀袭来,无论是速度、力度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坤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的刀锋再差一寸就能砍到年轻道士的脖子上。他喜欢将别人的脑袋一刀砍下,然后像踢球一样,踢得飞出去。
可是,这一刀却砍空了。
坤煞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因为刀下的那个人在那一刹间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他抬起头时,那个人正在酒肆的栏杆外面,背靠着一棵大柳树悠闲地喝着酒。
原本蹲在他肩膀上了的那只金毛小猴此时正站在柳树杈上,欢喜地手舞足蹈,还朝着自己扮鬼脸。
坤煞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飞身扑了过去,接着又是一刀,比刚才那一刀速度更快,力道更猛。
刀还是没能砍到张冲灵,因为刀被酒壶给架住了。一把普通的酒壶,居然架住了一柄明晃晃的刀,酒壶居然还没有碎。
坤煞两刀都没有砍中对方,顿时头上冒出了阵阵冷汗。
张冲灵笑道:“我说过,陀螺是不会打人的,你偏要打,这回是不是该我打陀螺了?”
他手一挥,手中的酒杯就已经稳稳地飞到了桌子上,然后再一伸手,从旁边的柳树上扯下了一根柳枝,便挥舞了起来。
坤煞还没能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抽的原地快速地旋转,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被一股气流缠绕着不能动,只能随着气流不停地飞速旋转。
张冲灵高兴地挥舞着柔软的柳枝,一道道气流从柳枝上不断地注入旋转中的坤煞周围,坤煞转的更快了……
矮胖被称为“坤煞”,高瘦自然就是“乾煞”了。坤煞吃了亏,乾煞还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乾煞本来在悠闲地喝着酒,吃着肉,他原本已经觉得这些酒和肉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可现在,他忽然又觉得这些酒还是兑了水,这些肉还是有些发霉。他猛然站起了身,一股阴森之气已遍布全身。
一道剑光闪过,乾煞像一根竹竿一样飞出了栏杆,那柄剑就像是镶嵌在竹竿顶上似的。这柄带剑的“竹竿”直向张冲灵刺了过去。
张冲灵本来玩得正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他头也没有回,手中的柳枝向后一甩,柳枝便牢牢地缠绕在那根“竹竿”上。
他来了一个“顺水推舟”,那根带剑的“竹竿”立即高速地飞了过去,直直地插在了不远处的那棵柳树上。
看到坤煞像陀螺一般转个不停,乾煞的利剑被钉在树上半天拔不下来,小甜已经忘记了害怕,反而高兴地拍手叫好。
乾煞好不容易从树上将剑拔了出来,原本黑沉沉的脸现在已然变得更黑了。他目露凶光,一步一步地走到张冲灵身边,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他这一举动,连张冲灵都惊讶万分,哭笑不得。他实在猜不透这家伙到底玩得是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