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汉年间,在长安城外百余里,有个叫青禾村的小地方。村里住着个姓李的农夫,名叫李阿牛。阿牛人如其名,老实巴交,力气大,肯吃苦,可就是有个“毛病”——不爱说话,就爱鼓捣些田里的草叶。
农闲时,别人不是聚在村头大槐树下闲聊,就是去镇上喝两杯,唯独阿牛,总是一个人坐在田埂上,手指翻飞,用那些金黄的稻草、青绿的狗尾草,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能编出振翅欲飞的蝴蝶,能编出张牙舞爪的螃蟹,最绝的,是能编出活灵活现的蚱蜢和螳螂,那翅膀的纹路,那腿上的倒刺,跟真的一模一样。
村里人见他这样,都笑他:“阿牛啊,一把年纪了,还玩小孩子的把戏,这草编能当饭吃吗?”
阿牛只是憨厚地笑笑,不言语,继续低头编织。他心里知道,这些草编,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儿。
这秘密,是他年轻时从一位云游的老道那儿学来的。老道见他心善,便传了他一门草编昆虫神技。说来也神,只要在月圆之夜,用沾了露水的草叶编成虫形,再对着月光吹一口气,那草编就能在月光下“活”过来。它们没有血肉,却有了灵性,能听懂编织者的话,为他办事。
起初,阿牛只是觉得好玩。他编了只草蚱蜢,让它去自家田里赶走吃叶子的青虫。那草蚱蜢“嗖”地一下跳进田里,真就把一群害虫吓得四散奔逃。他又编了只草螳螂,让它爬到屋檐下,夜里替他看家,有老鼠想偷粮,那螳螂便挥舞着大刀,吓得老鼠再也不敢上门。
这些“虫使”成了阿牛最忠实的帮手。春天,他让几只草蜜蜂飞到果园,帮忙传粉,他家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夏天,他让草蜻蜓飞到高处,看看哪片云要下雨,好提前收谷子;秋天,他让草蚂蚁排着队,把散落的谷粒一颗颗捡回来,一点不浪费。
靠着这些小帮手,阿牛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但他为人低调,从不炫耀,只是默默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年,青禾村遇上了大麻烦。
村里有个恶霸,叫王大虎。此人仗着在郡城里当个小官的亲戚,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他看上了村里最好的一块水田,那是村民张老汉家的命根子。王大虎三番五次上门,想用极低的价格强买,张老汉宁死不从。
王大虎恼羞成怒,便想了个毒计。他暗中派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一袋从外地带来的、染了瘟病的稻种,偷偷撒进了张老汉家的田里。
没过多久,张老汉家的稻子就蔫了,叶子上出现了诡异的斑点,而且这病还像长了腿似的,开始往旁边的田里蔓延。村民们慌了神,要是这瘟病传开,今年全村都得喝西北风。
大家凑钱去请郎中,郎中看了直摇头,说这是土地里的邪病,他治不了。张老汉去报官,可王大虎的亲戚就是管这片的,当然帮着隐瞒,结果事情不了了之。一时间,整个青禾村愁云惨淡,人人唉声叹气。
阿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这事儿背后肯定有鬼。他想了想,决定用自己的法子查个水落石出。
这天晚上,月色正好,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天上。阿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最柔韧的灯芯草,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开始编织。他的手指快得像在跳舞,不一会儿,一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草编螳螂就编好了。这螳螂通体碧绿,一对复眼用两颗黑亮的草籽做成,显得炯炯有神。
阿牛对着草螳螂轻轻吹了口气,低声说:“去吧,跟着那个在张老汉田边转悠的家伙,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回来告诉我。”
话音刚落,那草螳螂的翅膀轻轻一颤,竟真的飞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中。
第二天,阿牛照常下地,心里却惦记着他的“侦察兵”。到了傍晚,他刚回到家,就看见窗台上蹲着那只碧绿的草螳螂。阿牛心中一喜,赶紧把它捧在手心。只见那螳螂的复眼闪了闪,一幅幅画面便直接映入了阿牛的脑海——
他看到了王大虎家的一个家丁,鬼鬼祟祟地在夜里出门,怀里揣着一个布袋;他看到了那家丁溜进张老汉的田里,把布里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他甚至还看清了那布袋上,用红线绣着一个“王”字!
真相大白了!阿牛气得拳头直攥,但他知道,光有证据没用,王大虎势力大,硬碰硬肯定吃亏。得想个办法,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恶行,让他没法抵赖。
阿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又开始忙碌起来。这次,他编了上百只小小的草编蚱蜢,每一只都编得一模一样,小巧玲珑。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阿牛带着这一百只草蚱蜢,来到了村口那棵百年大槐树下。他对着它们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猛地将它们抛向空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上百只草蚱蜢在月光下“活”了过来,它们没有四处乱飞,而是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悄无声息地飞向了村里的每一户人家。
第二天一早,青禾村炸开了锅。
“怪事,怪事啊!”李大娘一开门,就看见自家门槛上蹲着一只草编的蚱蜢,栩栩如生,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我们家也有!”
“我们家窗台上也有一只!”
很快,全村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发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草蚱蜢。大家聚在村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觉得这事邪门。这时,村里最见多识广的刘秀才拿起一只草蚱蜢,仔细端详,忽然发现蚱蜢的肚子底下,用极细的草丝,绣着几个小字。
“王大虎,换瘟种,害乡亲!”
刘秀才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怒火。
“果然是他!”
“这个天杀的恶霸!”
“走!找他算账去!”
全村的男女老少,拿着锄头、扁担,浩浩荡荡地冲向了王大虎家。王大虎还在家里做着美梦,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他想关门,可哪里挡得住愤怒的乡亲。当他看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写着罪证的草蚱蜢时,腿一软,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赃并获,王大虎的恶行昭告天下。连他郡城里的亲戚都保不住他,最终被官府打了板子收了监,罚没了全部家产,张老汉的田也物归原主。
青禾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经过这件事,村民们再看李阿牛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不再笑他“玩物丧志”,而是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阿牛,你真是咱们村的福星啊!”村长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
阿牛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挠挠头,笑着说:“没啥,就是些小把戏,能帮上忙就好。”
从此,李阿牛的名声,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人们都说,青禾村有位奇人,能用草叶编出活物,惩恶扬善。而阿牛呢,依旧每天坐在田埂上,手指翻飞,编织着他的草虫。只不过,现在他的身边,总围着几个好奇的孩子,央求着:“阿牛叔,教教我们吧,我们也想编一个能帮大家做好事的草虫!”
阿牛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眼睛,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门手艺,最珍贵的不是让草叶复活,而是那颗愿意用双手去帮助别人的、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