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然像个十二点必须离开舞会的灰姑娘,急匆匆地穿过走廊。
她掏出手机,气息不稳地打给司机,让他来正门接人。
通往宴会厅的侧门忽然出来一个人影吓了她一跳。
“简总?你怎么……”
见来人是董建,简书然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些,说:“秦总在那边,情况不是很好,你去看看吧,我突然有点儿事情……”
简书然急匆匆地离开了,董建一脸地莫名其妙。
身为律师,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的,是一连串的刑事案件。
该不会秦鹤也想用强,结果被简书然反杀了吧?
罔顾当事人意愿非法囚禁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干过?
董建急匆匆跑过去,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搜寻发条。
可他看到秦鹤也只是站在露台上,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他最不喜欢打刑事类的官司。
“你没事儿吧?”
月光下的秦鹤也脸色苍白得像个吸血鬼,他缓缓摇头:“没事,你看到简书然了?”
“嗯,她好像被吓到了,你干什么了?”
秦鹤也微微皱眉:“我什么都没干。”
人只要做过一次恶事,便从此就被贴上了恶人的标签。
“你现在相信,她只是简书然了?”董建从他的称呼里嗅到里一丝改变。
秦鹤也表情里仍旧带着一丝情绪起伏后的余韵,像是过于激动后的尾声。
他淡淡地说:“不然呢,我也没有其他证据了。”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或者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接受了慕舒桐的死亡。
除了秦鹤也。
如今要他接受简书然只是简书然,就是要他接受慕舒桐已经死了的事实。
于是,在秦鹤也这里,他又要第二次面对失去慕舒桐。
“或许……鹤也,这一次,就试着放下,向前走。”
放下,向前走,说起来多么轻松。
他爱的人,长眠于冰冷的青州河,而他这个害死她的恶人,却可以放下向前走,多可笑。
他没办法原谅自己,又怎么可能放下。
秦鹤也直起了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好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好了,我没事。”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董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董建看着他缓缓地走向宴会厅,可似乎无论多明亮的灯光都照不亮他身上的一块黑暗。
而另一边,简书然的情况也不太好,她上了车,裹着羊毛披肩还是克制不住地抖。
回到了家里,她刚一进门,简书鸿就冲了过来。
“大哥……”
简书鸿紧紧抱住她,低声吩咐刘姐:“找热水袋,暖宝宝,什么都好送到大小姐房间来!”
四年面,从秦鹤也身边逃走,简书然便有一个毛病。
只要情绪太过激动,她就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简书鸿带她看过各类的医生,包括心理医生,这几年才好一点儿,最近一次发作还是简念念一岁的时候高烧惊厥。
回到了房间里,简书然换上了厚实的睡衣,被简书鸿用厚实的毯子裹着,紧紧抱着,可她仍旧觉得冷。
“念念呢……”
“放心,妈已经带她睡了。”
简书然紧紧抓着大哥的手臂,不住地发抖。
这些年她被家人照顾得很好,几乎没有再发病,她都要忘了这个古怪的毛病发病时是什么感觉。
“大哥……”
“不怕不怕,”简书鸿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大哥在这儿呢,没人敢欺负你,不怕……”
简书然靠在他肩头,感受到他的温度,仍旧觉得心里不安。
她不安什么呢?
她只不过听到了秦鹤也不知真假的忏悔,那个滋味不明的“爱”字,她就抖到难以克制。
甚至,她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触发了她这个隐疾。
她有什么可激动的?
简书鸿擦过她额头的冷汗,隐约猜到她这次发病跟秦鹤也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了?”
简书然摇头:“不,不知道。”
今晚的一切都很完美,尽管她一进宴会厅就看穿了这是秦鹤也专门为了揭穿她身份举办的酒会。
可秦鹤也不知道,简书鸿为了打造简书然这个实实在在的身份花了多少力气。
圣怀沙的校友录是假的,简书然的确没有在哪里上过学。
但是简书鸿用自己的人脉,伪造了简书然的上学经历之外,还带她认识了应当跟她同届的校友。
她们也很快跟简书然成了朋友,一方面对了各自家族跟简家的利益关系,一方面则是简书然这个人本身就是个不错的朋友。
上层社会的流动无非就是那些人你来我往,简书然的身份和模样,早晚会传到秦鹤也那里。
所以简书鸿精心“编造”了简书然的身份和社会关系,为的就是有一天秦鹤也发现了她之后,仍旧可以瞒天过海,跟他划清界限。
“姐姐,你喝完热汤……”
简书麒端着汤碗进来,就看到大哥抱着姐姐坐在床上。
她迟疑了一瞬,垂下头走了进来。
“放在桌子上吧。”简书鸿说道。
简书麒放好了汤碗,走过来蹲在床边,抓起了简书然冰冷了手。
“姐,怎么会这样,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简书然脸色苍白,冷汗打湿了发丝,人已经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她颤抖着反握住简书麒的手,轻声说:“没有,是我不好,没有控制好情绪,别担心。”
简书麒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嘴唇紧抿。
“书麒,”简书然轻声说,“不要去找他麻烦。”
简书麒没想到姐姐一眼看穿了她,她心里已经把秦鹤也鞭笞了一万遍,恨不能把他粉身碎骨。
见她没回答,简书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有几分无奈地看向简书鸿,撒娇说:“大哥,你管管小妹,现在我这个姐姐说话不管用了。”
简书鸿空出一只手来,敲了敲简书麒的脑门。
“管好你自己,姐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在京海玩儿得够久了,是不是该回美国了?”
简书麒撇了撇嘴,站起身说:“你也管好你自己的事!我去睡觉了!”
她赌气着转身,跑出了房间。
关门的时候,她瞥见卧室的床上,简书鸿仍旧抱着简书然,轻声哄着什么。
一个念头忽然涌了上来,简书麒想——
对了,差点儿忘了,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