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这妇人的奶水最养灵药,不如......”周执事的话没说完,就被妇人一口唾沫啐在脸上。
“你们这群畜生!”妇人凄厉地哭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玄尘子冷笑一声:“冥顽不灵。把她扔进药田,让灵根吸食她的怨气,或许能让丹药更精纯。”
两个弟子上前拖走妇人时,婴儿突然放声大哭。林厌再也忍不住,摸出袖中的木簪——那原本普通的桃木簪此刻正泛着微光,他将同心籽粉末撒向窗户,粉末遇热化作烟雾,顺着窗缝飘进丹房。
烟雾弥漫处,弟子们突然开始咳嗽,鼎里的火焰也变得忽明忽暗。玄尘子皱眉:“怎么回事?”
趁着混乱,林厌从树上跃下,踹开房门冲了进去。他一把夺过周执事手里的尖刀,反手将其架在对方脖子上:“放了他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一个杂役敢反抗。玄尘子眯起眼睛:“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厌的声音冰冷,“重要的是,你们的罪孽到头了。”
他手腕一用力,周执事疼得惨叫,脖子上渗出鲜血。那些被绑的孩童趁机挣扎,有个女孩咬断了绑住手腕的绳子,扑向被铁链锁住的同伴。
“拿下他!”玄尘子怒吼,周身泛起黑气,“竟敢在玄真门撒野!”
弟子们拔剑冲上来时,林厌将周执事往前一推,同时将木簪掷向青铜鼎。桃木簪在空中化作流光,撞在鼎上发出嗡鸣,鼎里的红色液体突然沸腾起来,溅出的水花落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嫩芽——那是共生树的幼苗。
“这是......”玄尘子满脸震惊,“归墟的灵力?”
林厌没回答,他冲向柱子解开妇人的绳索,又用刀砍断孩童们的铁链。当他抱起那个哭泣的婴儿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回头一看,玄尘子的拂尘正带着黑气袭来。
他下意识地将婴儿护在怀里,准备硬接这一击,却见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是那个跛脚的老汉,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丹房,此刻正用身体挡住拂尘。
黑气穿透老汉胸膛的刹那,林厌看见他怀里露出的布包,里面不是何首乌,而是块褪色的平安锁,上面刻着个“竹”字。
“阿竹......”老汉的声音微弱,眼睛却望着药圃的方向,“爷爷......来接你了......”
原来他不是来求医的,是来寻找被抓走的孙子。林厌的眼眶瞬间发热,他想起归墟战乱时,石族的老者为了保护水族孩童,用身体挡住巨石的场景。
“老东西找死!”玄尘子收回拂尘,黑气上沾着血珠,“看来留着你们也是祸害,今日就将你们全部炼成药引!”
他周身的黑气越来越浓,化作无数只鬼爪扑向众人。林厌将婴儿递给妇人,从怀中掏出颗完整的同心籽——那是影特意为他留的,说是危急时刻能救命。
同心籽在他掌心裂开,鲜红的汁液滴落在地,瞬间长出无数藤蔓,将鬼爪牢牢缠住。藤蔓上开出洁白的花,花瓣飘落处,受伤的孩童们伤口开始愈合。
“这是......共生之力?”玄尘子满脸难以置信,“你是归墟的人?”
林厌没回答,他看着那些被藤蔓护住的孩童,忽然想起影说过的话:“真正的力量不是毁灭,是守护。”
四、雪地里的新芽
玄真门的崩塌比想象中更快。当同心籽的力量传遍整个山门,那些被压迫的凡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们捡起地上的农具,向着曾经的施暴者发起反击。
周执事被愤怒的妇人们围殴致死时,嘴里还在喊着“凡夫俗子不配反抗”。林厌看着他的尸体被扔进药田,那些曾被他践踏的灵根此刻正疯狂地缠绕上来,很快将尸体吞噬得只剩白骨。
玄尘子试图引爆丹房的鼎炉同归于尽,却被林厌用木簪化作的锁链缠住。当最后一丝黑气从他体内消散时,这个自诩仙师的男人露出了真面目——不过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指甲缝里还留着孩童的血垢。
“为什么......”玄尘子气绝前喃喃自语,“我只是想长生......”
林厌没回答。他见过归墟的石族长老,活了三百岁依然在守护族人;见过水族的祭司,用生命换取暴雨滋润干裂的土地。长生从来不是目的,是守护的方式,而不是掠夺的借口。
清理山门时,人们在禁地深处发现了个巨大的地窖,里面堆满了白骨,墙上刻满了名字——那是所有被当作“药引”的凡人。林厌让孩子们用同心籽的汁液在墙上画了棵树,红色的汁液顺着名字流淌,像是在为亡魂引路。
那个跛脚老汉的尸体被葬在药圃中央,林厌亲手将共生树的种子埋在他身边。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药圃时,种子破土而出,长出带着金边的新芽。
“看,”林厌对那个失去孩子的妇人说,“他没有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你们。”
妇人抱着婴儿,泪水滴落在新芽上,嫩芽竟开出了朵小小的红花。
离开玄真门那天,苍梧山上下起了雪。林厌站在山门前,看着幸存的人们在清理废墟,他们中有曾经的杂役,有被解救的孩童,还有几个幡然醒悟的弟子——他们在看见血玉盏里的哀嚎后,终于明白自己追随的不是仙途,是地狱。
“林大哥,你要走了吗?”那个曾偷偷给他野果的男孩走过来,他的额头已经结痂,手里捧着个布包,“这是我们找到的种子,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觉得它能长出好东西。”
林厌接过布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种子,摸起来有些扎手。他忽然想起那个带着“诅咒之种”前来的部落,想起共生树如何将荒芜化作生机。
“我知道这是什么。”他笑着说,“这是希望的种子。”
他将种子埋在山门旁,用同心籽的汁液浇灌。雪地里很快冒出翠绿的芽,芽尖上顶着冰晶,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
“等到来年春天,这里会像归墟一样开满花。”林厌对男孩说,“到时候,你们可以在这里建立新的家园,就叫‘共生村’如何?”
孩子们欢呼着答应,他们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出房屋的形状,有石族风格的圆顶,有水族喜欢的吊脚楼,还有羽族爱住的树屋。林厌看着他们,忽然想起归墟的共生树下,各族孩子堆雪人的场景。
离开苍梧山时,林厌回头望了一眼。那棵新种的希望之树正在风雪中摇曳,它的根系已经与玄真门残留的灵脉纠缠在一起,将罪恶的土壤化作养分。他忽然明白,共生从来不是消除差异,而是让不同的根须在地下紧紧相握。
渡船靠岸时,影正站在归墟的渡口等他。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缝补过的布囊,怀里揣着壶温热的米酒。
“回来了。”影接过他肩上的行囊,指尖触到他袖口的血迹,“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林厌笑着摇头,将玄真门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影听完沉默了很久,忽然握住他的手:“我原以为归墟的战乱已经够残酷,没想到......”
“所以我们更要守护好这里。”林厌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共生不是一劳永逸的童话,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守护的承诺。”
共生树的枝桠在风中轻摇,树下,各族的孩子们正在埋同心籽。有个刚从苍梧山来的男孩正用新学的归墟语,向石族的孩子请教如何让种子更快发芽。
林厌看着那棵越来越茂盛的大树,忽然想起玄尘子临死前的疑问。或许长生的真正意义,不是活得长久,而是留下的东西能长久——比如归墟的和平,比如此刻孩子们的笑声,比如这棵永远向着阳光生长的共生树。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两人的发间,像多年前那场覆盖归墟的大雪。只是这一次,风里没有血腥,只有同心籽的甜香,混着归墟的泉水气息,温柔得让人心安。
归墟的雪总是带着淡淡的甜香。林厌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向共生树时,听见树洞里传来细微的开裂声。那些缠绕在树干上的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纹路,像极了玄真门玄尘子身上的黑气。
“这是怎么回事?”影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他掌心的纹路正在变淡,那些记录着归墟各族血脉的图腾正逐渐模糊。作为共生树的守护者,影与大树的联系比任何人都要紧密。
林厌伸手触摸树干,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树心处传来微弱的搏动声,频率竟与玄真门丹房里的青铜鼎完全一致。“是玄尘子的残识。”他猛地缩回手,指腹上沾着银色的粉末,“他在死前将自己的怨念注入了共生树的根系,这些粉末是‘蚀灵砂’,能吞噬灵力。”
树洞里的孩子们突然开始咳嗽,他们脖颈处浮现出与树干相同的青黑色纹路。影迅速用灵力在树洞周围布下结界,结界上却瞬间布满裂痕。“结界在失效。”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蚀灵砂已经顺着树根蔓延到归墟的水源里了。”
林厌冲向渡口的泉眼,那里的泉水正泛着诡异的黑色泡沫。他舀起一勺泉水,水面倒映出的竟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玄尘子扭曲的笑容。“归墟的灵力源于各族共生,”玄尘子的声音从水底传来,“只要让他们互相猜忌,这棵破树迟早会枯死。”
泉水突然沸腾起来,冲出水面的不是水汽,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藤蔓,藤蔓顶端长着眼睛,正死死盯着岸上的归墟族人。有个刚学会走路的石族孩童伸手去摸,藤蔓瞬间缠上他的手腕,孩童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
“快用同心籽!”影掷出腰间的布囊,里面的同心籽在接触藤蔓的瞬间爆发出红光。藤蔓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孩童手腕上的纹路却并未褪去,反而像活物般向心脏蔓延。
“蚀灵砂已经侵入他的血脉。”影按住孩童的脉搏,指尖传来微弱的跳动,“这不是普通的毒素,是玄尘子用毕生修为炼制的‘离魂散’,能让各族的灵力互相排斥。”
此时,共生树突然剧烈摇晃,树上的叶片纷纷凋零,露出藏在枝叶间的鸟巢。那些原本和谐共处的归墟飞鸟突然互相啄咬,羽族的孩子们惊呼着去阻止,却被鸟喙啄伤,伤口处立刻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
“族群之间的屏障正在恢复。”林厌看着石族与水族的孩子们互相推搡,心头泛起寒意。他想起玄真门地窖里的白骨,那些被刻意割裂的族群血脉,“玄尘子的真正目的不是毁灭归墟,是让这里重蹈苍梧山的覆辙。”
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图腾彻底消失了:“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解药。”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归墟深处的‘回音谷’,那里藏着共生树最初的种子,或许能净化离魂散。”
林厌注意到影的脖颈处有片皮肤正在透明化,隐约可见下面青黑色的血管。“你早就被侵蚀了?”他的声音发紧。
影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向谷口:“再晚就来不及了。”风雪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处的烙印——那不是归墟任何族群的图腾,而是个残缺的“玄”字。
六、回音谷的真相
回音谷的入口藏在共生树最深的根须下。当林厌跟着影穿过狭窄的石缝时,听见两侧岩壁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影说这些是归墟建立前的亡魂,他们的执念被封存在岩石里,形成了天然的结界。
“小心脚下的蓝色苔藓。”影提醒道,“那是‘忘忧苔’,会吞噬人的记忆。”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每次踩到苔藓,身影就会变得透明几分,“我小时候误入过这里,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是共生树的根须把我带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