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佐是金新主持暗韧全面以后,选拔出的人才,并根据安南海防港战中的特点,派来接手暗韧在安南的相关工作。
刘文佐今年三十岁,是暗韧系统中很稀缺的闽省人。闽省人(尤其是闽南地区)的海外移民活动已持续数百年。
90%以上的闽省移民集中在马来亚、菲律宾、荷属东印度、高卢印度支那、暹罗(今泰国)等地。
既有延续\"三把刀\"(菜刀、剪刀、剃刀)的谋生方式,也开始出现投资近代产业的侨商群体。
漳泉籍移民多从事橡胶种植、航运贸易;而福州籍移民则集中于木材业、餐饮业。
部分侨二代开始进入当地金融、教育行业,如新加坡的华侨银行(1932年成立)已出现福建籍中层管理者。
特别是1934年闽省大旱后持续经济萧条,沿海各县(如晋江、福清)成年男性出海比例高达40%。
厦门至马尼拉定期航线(1935年开通)使航程缩短至5天,当年即输送移民1.2万人次。
七星帮原帮主汪智就是闽省人。之所以派遣刘文佐,一方面是因为此人性格坚毅,沉默寡言,有海运经验,另一方面,身为闽省人,更有利于与本省人和潮汕等地区人容易沟通,发挥海外乡党的能力。
宋志非常了解海外华人的发展处境。即使在对华人相对友好的东南亚之地,也有着殖民政策差异。
如荷属东印度实行\"通行证制度\"限制华人流动,而王国属马来亚相对宽松,导致移民选择分化。
而且东南亚华人爱国热情强烈,抗战爆发后,如菲律宾中华商会等团体及新加坡、马来亚等地侨团,踊跃捐款,并报名回国参战。
同时,华侨通过认购公债、义卖等形式支援国内。如菲律宾华侨在1936-1937年间已开始认购国民政府发行的救国公债,新加坡等地也出现零星的义演义卖活动。
经历过前世商业竞争残酷的斗争的宋志,自然知道人性是经不过考验的,因此对于汪智还是留有余力的,并没直接取其性命。
宋志看着远行的货船,船上装着汪智一家人。不出所料,汪帮主娶的那个交际花,自然没有跟随他离开,汪帮主身边留下的还是原来的妻子。
本来有美好前途,可以为宋志制定的长远计划,作出更大贡献的汪帮主,就这样退出了这个平台,也许后悔将伴随着他的余生吧!
宋志没有时间,为汪帮主伤风吹秋,他的内心还是煎熬的,那个多年准备的抗战,已经越来越近了。
1937年3月,滇越铁路的窄轨列车正蜿蜒穿行在红河与南溪河谷之间。
宋志倚着车窗,铁皮车厢随着轨道起伏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窗外是永远看不腻的云贵高原早春——山桃花刚谢,野樱又缀满枝头,淡粉色的花瓣被蒸汽机车的煤烟熏得微微发灰。
车过白寨大桥时,熟悉的景致突然撞进眼帘:峭壁上那道赭红色的裂痕像极了老家门楣的朱漆剥落痕迹,岩缝里倔强生长的云南松,树冠一律朝东南倾斜,正是每年季风留下的活地图。
几个穿靛蓝土布衣裳的苗族妇人背着竹篓走在山道上,银饰在阳光下忽闪忽闪,恍若当年跟着母亲赶圩时见过的景象。
列车在倮姑站加水时,月台上飘来烤包谷的焦香。小贩用竹夹翻动炭火上的玉米,焦黄处爆开的颗粒像极了故乡稻田里炸开的谷花糖。
突然有彝人的马帮从站外经过,头马脖颈上的铜铃叮当,惊起一群山斑鸠,它们扑棱棱飞过车窗的瞬间,宋志分明看见羽翼下掠过的,是老家祠堂屋檐上同样的天光。
火车上的人更多了,华人已经超过了外国人,可见这几年华夏经济的发展,春城呈贡山工厂区的发展,运来的机械设备、原材料等,运出的各种产品和原材料,带动了沿线各站的发展。
看着道路两旁熟悉而又陌生的风景和人物,彝族青年牛皮坎肩上缀满了银泡,腰上挂着腰刀;苗族老者竹制烟筒,冒着有些香气的烟雾;花腰傣族少女挑着竹篓,摇摆在村镇之间;爱戴笋壳帽的僾尼人,背着装满物品的背篓;穿奥戴的安南女子,也学会了滇省官话,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在宋志的面前。
晨雾中的春城站台,青砖地面被蒸汽机车的白雾浸得发亮。宋志已经是第三次途经此地了。
穿麻布短打的脚夫们喊着调子卸货,春城方言与越南搬运工的土语混作一团,穿呢子制服的铁路人员正在稽查。
卖破酥包子的摊贩在蒸汽中吆喝,铜壶里的普洱茶永远滚烫。远处城墙下,匆匆而过的是忙碌生活的民众。
这是宋志的第二故乡,也是抗倭备战最重要的基地,宋志有了一种,倦鸟归巢的感觉。
春意已悄然爬上枝头,滇池的水汽裹着海棠花香,在午后阳光里氤氲成淡粉色的雾。
青石板路上传来黄包车夫的吆喝,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漆色斑驳的朱红大门前,老槐树新抽的嫩芽在风里簌簌作响。
穿阴丹士林布衫的母亲突然打翻了针线笸箩,顶针滚过天井的沟纹砖,停在那个提着藤箱的身影前。
西晒的日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盖过了照壁上\"紫气东来\"的题字。
堂屋里的自鸣钟当当地敲,八仙桌上的马蹄糕还冒着热气。
父亲的烟袋锅在暗处明明灭灭,积了十年的问话都化作青烟。侄子侄女躲在格扇门后偷看,发梢系着的红头绳像朵颤巍巍的杜鹃花。
巷口卖米浆粑粑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惊醒了悬在房梁上的风筝骨架。
那还是民国十五年的春天扎的,蒙的绵纸早被蛀空,只剩竹篾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晃碎了满地斜阳。
堂屋中传来了一家的笑声,只是奶奶和父母的头发都已变白,宋志有些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