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这位涕泪横流，抱着自己大腿，哭得像个三百斤孩子的李公公，韩云脸上那玩味的笑容，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厌恶。
他抬起脚，轻轻一抖。
“滚开。”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巨力。
那还死死抱着他大腿的李公公，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猛地松开手，连滚带爬地缩到了一边，瘫在金砖上，浑身抖如筛糠，连哭都不敢再发出声音，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呜呜”的悲鸣。
韩云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径直走回那张暖玉太师椅，重新坐下，姿态慵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一旁始终恭敬侍立的吴用，轻轻敲了敲金丝楠木的桌面。
“吴用。”
“属下在！”
吴用立刻躬身上前。
“圣旨呢？”韩云淡淡地问道，“就是皇帝老儿让这位公公，带来的那张废纸。”
吴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转过身，看向瘫在地上的李公公，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李公公，我们主公问您话呢。那份代表着‘天威’的圣旨，现在何处啊？”
李公公浑身一激灵，哪还敢有半分犹豫？
他颤抖着双手，从自己那被酒水和眼泪浸湿的大红蟒袍怀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卷轴。
那卷轴，做工精美，两端是上好的白玉轴头，上面还系着金色的丝绦。
曾几何时，这东西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威严的源泉，是他可以对封疆大吏颐指气使的底气所在！
可现在，这玩意儿在他手里，却比一块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韩……韩爷……在……在这里……”
李公公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双手高高举起，将那份圣旨，如同献祭一般，呈到了韩云的面前。
他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上，连抬起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韩云甚至没有伸手去接。
吴用微笑着上前，将圣旨从李公公手中“取”了过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韩云。
韩云捏着那卷轴，掂了掂，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嗤啦——”
他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双手抓住卷轴的两端，猛地一用力！
那用上等蜀锦织就，号称水火不侵的圣旨，在他手中，就像一张脆弱的草纸，被干脆利落地撕成了两半！
“！！！”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公公猛地抬起头，看到那被撕成两半的圣旨，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撕……撕了？！
他就这么把圣旨给撕了？！
这已经不是谋反了！
这是在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当朝天子一个响亮的耳光啊！
然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
韩云随手将那两截废纸扔在地上，然后从旁边丫鬟手中的烛台上，取过一根燃烧的蜡烛。
他弯下腰，将那跳动的火苗，凑近了地上的碎裂圣旨。
“呼——”
火焰舔舐着明黄色的锦缎，瞬间燃烧起来，升腾起一股带着焦糊味的黑烟。
那上面用金线绣成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在火焰中扭曲，挣扎，最后化为了一撮飞灰。
韩云站直身体，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什么微不足道的灰尘。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李公公，扫过那些被彻底收买、眼神复杂的羽林卫将领和太监，最后，落在了吴用、王霸等人那一张张狂热而又期待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更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什么招安？”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狂傲弧度。
“这腐朽的王朝，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这高高在上的龙椅，也配让我韩云低头？！”
“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门外那广阔的夜空，声如洪钟，气吞山河！
“传我将令！”
“从今日起，我韩云，于清河郡正式拉起大旗！”
“废黜苛政，均分田地！”
“咱们不反皇帝，咱们只是看那个老家伙不顺眼！”
“替天行道，清君侧，救万民！”
韩云那一句“替天行道，清君侧，救万民”，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宴会厅里所有人的脑子都嗡嗡作响！
“轰！”
吴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张儒雅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
他手中的羽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主公英明！！”
“这腐朽的王朝，早就该被推翻了！吴用，愿为主公之马前卒，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热泪盈眶，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主公登临九五，君临天下的那一幕！
“吼！！”
独臂的王霸更是仰天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那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下落！
他“噌”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单膝跪地，刀尖拄地，声如洪钟！
“主公！末将愿为先锋！明日，便为主公取下那昏君的狗头！”
而那些刚刚被收买的羽林卫将领，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本以为，只是换个更有钱的主子，继续当兵吃粮。
谁能想到，这新主子……第一天上班，就直接宣布要造反啊？！
这他娘的，也太刺激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看着那金砖铺地，明珠为灯的郡守府，再想想韩云许诺下的金山银海……
造反？
造反好啊！
跟着这样的主公造反，才有前途嘛！
一时间，这些将领眼中的犹豫和惊恐，迅速被一种名为“贪婪”和“狂热”的火焰所取代！
“愿为主公效死！”
“愿为主公效死！！”
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此起彼伏！
唯有那瘫在地上的李公公，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瞪着一双死鱼眼，呆呆地看着那被烧成灰烬的圣旨，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狂热的人群，只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诞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