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把玩着手里的礼盒,盛知意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哈啊?”盛星尧没反应过来。
“应该是救我的时候,制服歹徒中被对方的尖刀割伤的,”盛知意歉意的苦笑一下,喃喃道:“当时我害怕极了,状态很差,甚至没能关心一下他伤的重不重,很过分是不是?”
“呃……这要怎么说呢?”盛星尧这种性格大大咧咧的人,其实并不是很能体会妹妹的心情,“因为你在害怕嘛,没关注到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相信他应该没怪你。”
“我想找到他。”
盛星尧:“……”
寻找一个知道姓名的人尚且不算容易,寻找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可想而知有多难。
盛星尧自然可以让手下人去找,可是他们连一张对方的照片都没有,想找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要不……去机场那边动用关系调取监控和存档的乘客信息,从这方面入手?”
盛星尧说的很勉强,盛知意也知道他不敢,“这样做会被爸爸打死的。”
盛家家风很好,即便在整个港岛乃至国内的口碑都很不错,对外一直以来的形象都很正面,这种可能会给盛家造成负面新闻的事情,别说是做了,就连想都不能想。
不能动用这种非常手段,这可把盛星尧愁坏了。
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不知道姓名和长相的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这让他怎么找?
其实,可以装作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奈何,盛知意这几天睡着后总会梦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梦到在数个场景中,有不同的人袭击她,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尖刀朝她刺过来,有几次甚至刺中了她的胸口,鲜红的血流出来,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温热的血液在皮肤上流淌的感觉。
因为太真实,她总是会突然惊醒。
每次被噩梦惊醒,她摸着自己并没有流血的皮肉,脑海中反而会想到那个人流血的虎口。
“……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会觉得过意不去。”说不定噩梦也会一直缠着她。
盛知意从小到大,很少对身边人提要求,现在,她向自己的哥哥提出这样一个合理的请求,盛星尧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恶趣味驱使他想逗逗盛知意。
单手托腮的人往盛知意那边凑了凑,他一脸八卦的说:“找到后你打算怎样谢人家呢?”
盛知意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用这种戏谑的眼神看自己,她摇头,“还没想好,看人家需要什么吧,钱,工作,或是其他的东西。”
盛星尧阴阳怪气,“那如果人家想让你以身相许呢,我可听阿姨说了,那是个年轻帅气的家伙……”
盛知意再迟钝也应该能够明白盛星尧话里有话,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手里把玩的礼盒没有一丝犹豫的顺势砸到了盛星尧的手腕上。
脸颊迅速染红,盛知意憋了半天,只吼出一句,“你这样开我玩笑,小心我告诉妈妈!”
盛知意搬出沈若玫,盛星尧立刻滑跪道歉,盛知意白他一眼,没再吭声。
她扭头看向山下,傍晚的风吹动她垂在胸前的长发,顺带敲了敲她的心房,心脏在心房里悸动,咚咚,咚咚。
以身相许总跟男欢女爱有所勾连,说到男女之间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盛知意突然想到了去年圣诞节在巴黎的蒙巴顿酒店发生的那件事。
食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下嘴唇,她有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就连亲吻她都经历过了。
如今再去想,记忆和感觉都变得模糊起来,现在又不是古代,怎么可能被救一次就要以身相许呢?
她又不会影分身,做不到一人分成两个。
留给盛星尧找人的时间并不多,在这件事上,他甚至没有派上用场。
翌日晚间,在索菲亚广场的户外募捐活动上,盛知意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居然十分意外的见到了那个想要寻找的人。
彼时,她正坐在钢琴前面为临时搭档伴奏,而那个在机场救过她的男人就站在距离她十米左右的地方,他双手交叠于身前,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跟上次不同,他摘掉了头上的鸭舌帽,头发梳的精神而整齐,在机场时的那身休闲装也被黑色的西装取代,整个人往那里一站,不怒自威的气势浑然天成。
他的脸上仍旧戴着口罩,没有了鸭舌帽的遮挡,深邃的眼睛无比清晰暴露在盛知意的视线中。
恐惧加深了盛知意的记忆,哪怕他的装束有变化,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盛知意就是知道这是她正在寻找的人。
盛知意断然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一次遇到他,翡翠港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个一千一百平方公里的港岛上生活着八百多万人,想要那么凑巧的在八百多万人中见到自己想找的人,这样的概率堪比彩票中奖。
盛知意的指尖灵活的按着黑白琴键,《月半弯》的曲子就那样水到渠成的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献唱的歌手虽没有歌神的醇厚声线,但电钢琴的湿润延音和萨克斯的虚实共鸣,营造出虚实结合的空间感,沉浸式的让周围的听众感受到夜色里,月色与星光下的光影交错中,甜蜜却不甜腻的爱恋。
歌手很会带动气氛,在他不断地互动下,在进入副歌的那一刻,引发了全体大合唱。
没有灯牌和荧光棒,大家就举起手随着律动缓缓挥手摇摆。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没动,挺拔的身姿白杨树一般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的视线不在歌手和萨克斯手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安安静静弹琴的人。
音符在盛知意的指尖跃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眼尾的余光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去。
这一次,那个人依旧像上次自己最后一眼看到他时一样,他没动,始终笔直的站在那儿看着自己。
一首歌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盛知意思绪纷繁。
正如她之前跟盛星尧说的那样,她是幸运的,想要寻找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在不经意间找到他,拥有这种运气的人少之又少,碰巧她是其中一个。
一曲终了,盛知意跟着献唱歌手和演奏萨克斯的搭档一起鞠躬致意,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盛淮安用了最大的力气为女儿鼓掌叫好。
后面的环节,有其他的表演,中间还会穿插募捐部分,但盛知意今晚的行程在此已经彻底结束。
“知意,这边。”
谢幕之后,盛淮安对着女儿慈爱的招招手,被这样多的人盯着,早已经不自在的盛知意便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到他的身边。
“爸爸~”
盛知意跑过去挽住盛淮安的手臂,盛淮安鼓励的拍拍女儿的手背,称赞她的表演很精彩。
“比上一次又进步了。”
进没进步,盛知意并不知道,她弹钢琴并没有很强的功利性,是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点爱好而已,至于是否进步,她也没有那么看重。
简单的夸了几句,盛淮安话锋一转,告诉盛知意,“你梁叔叔和林阿姨来了,明珠也在后面,不少叔叔阿姨都派了人过来给你撑场面,他们的时间宝贵,很快就会走,一会儿你同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那些人都是跟盛家有生意往来的,他们今天之所以过来参加这样一个不算太大的募捐活动,正如爸爸说的,看的是他们盛家的面子,是来给她盛知意捧场的。
盛知意不擅长交际,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她不去众人跟前打个招呼会显得很失礼。
跟叔叔阿姨们打招呼是要做,可是在那之前,她更想要先跟那位在机场救过她的人道谢。
然而,当盛知意再度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原本站在那里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面色一滞,盛知意松开了爸爸的胳膊,她不断地往四周张望。
索菲亚广场上千盏灯一起亮着,灯光将此处照亮如白昼,周边围满了看演出的人,盛知意快速的扫过去,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个人的脸。
十分突然的出现,然后,十分突然的消失。
他果然就像是春天中的幻影那样,乍隐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