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京都,皇宫,承天殿。
侯崇落寞的坐在龙椅上。
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沾满了乌黑的血迹和酒渍,头上那顶歪斜的十二旒冕冠,珠串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半边脸。
一只脚蹬在龙椅上,另一条腿随意地耷拉着。
手里抓着一个酒碗,脚边还滚落着几个空坛。
当殿门的“嘎吱”声传来时,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透过晃动的珠旒望了过来。
眼神里透着麻木和疲惫。
霍启缓缓走到丹白御阶下,目光越过满殿狼藉,定格在龙椅上。
侯崇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殿门,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见了大魏高祖皇帝为何不跪?”
大魏高祖皇帝...
原来他...已经称帝了。
“我是霍启。”
“原来你就是霍启。”
侯崇的目光慢慢下移,定在霍启身上,
“你我争斗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霍启没有再说话,沿着御阶缓缓而上,站到龙椅前。
侯崇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他,忽然咧嘴轻笑一声,
“来吧,送朕归天!”
霍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横刀。
“嗤”
刀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温热的液体,顺着侯崇的脖颈蜿蜒而下,浸透了明黄龙袍破烂的领口。
“呃...”
他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短叹,浑浊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
头颅无力地垂落在肩膀上。
歪斜的十二旒冕冠彻底滑落,掉在血泊里,珠串噼啪散开。
殿外传来三路勤王兵马疯狂的咆哮声。
霍启缓缓垂下手臂。
狭长的横刀刀锋上,一缕粘稠的血线沿着雪亮的刃口缓缓滑落。
轰!
承天殿的朱漆蟠龙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厚重的门板猛地向内倾倒。
“入宫勤王!”
“诛杀逆贼!”
“侯崇受死!”
三道狂喜的咆哮声响起,萧统、萧括、萧铎并肩闯入承天殿,却又猛地刹住了脚步。
大殿内,龙椅空悬。
空荡荡的龙椅旁,静静地站着一个身披玄甲的身影。
身影脚下,匍匐着一具穿着龙袍的尸体。
那个玄甲身影,正慢条斯理地用麻布,擦拭着一柄狭长的横刀。
霍启转过身,望向冲进来的三人,
“逆首侯崇,已伏诛。”
三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片刻沉默过后。
“霍启!”
萧统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冲上来一把拉住霍启,
“此人是我麾下第一猛将!”
猛地转过身,盯着吴王和越王,
“二位王爷,我萧统受命勤王,如今贼首已被我麾下猛将斩杀了!”
“昭信候此话何意?”
萧括举起长剑,
“我父皇兄长虽死,我兄弟二人却还活着,你难道想篡位不成?”
“不错!”
萧铎大步走到御阶下,抬头盯着萧统,
“大汉江山是我父皇的!你难道和侯崇一样,想做乱臣贼子?”
“二位王爷。”
萧统看着二人冷笑,
“如今,京都百姓十不存一,朝中文武百官已然死绝,这江山...当然是能者得之!”
原本死一样的承天殿内,瞬间剑拔弩张。
元青鸾在吴王、越王身后,悄悄拔出弯刀,向霍启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等他点头,便要冲上去斩杀了两人。
霍启目光扫视了一圈,忍不住犹豫起来。
殿内挤满了三方的兵马,若在此时混战起来,结局实在难以预料。
萧统权衡片刻,终于下了决心,缓缓举起长刀。
他要赌一次,在承天殿里动手,看谁能活到最后。
“我...还活着!”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在死寂的大殿里如炸雷一般。
所有人都吃惊的望向殿门。
一个小太监搀扶着一道消瘦的身影,拄着长矛慢慢走进承天殿。
见到那人,所有人都当场呆立。
太子,萧敌。
那日侯崇攻破皇城,这位太子一路退到后宫深处,在净事房存马桶的小楼里躲了起来。
整整一个月,萧敌靠着净事房刷马桶的小太监为他偷来吃喝,竟然活了下来!
这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萧敌平日一向谦和低调,存在感极低,没有人想得到他竟能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大殿中瞬间变得一片死寂,挤在一起的兵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身上,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御阶。
“三位卿家。”
萧敌在龙椅前转过身,目光慢慢看过萧统三人,
“你们舍生忘死,斩杀贼首,保住了大汉江山,乃是救世之功,等我重整朝纲,毕定重重犒赏三位。”
霍启见萧统脸上变幻不定,悄悄叹了口气。
人算终难胜过天算...
这位在江陵自污其身,下了十年大棋的昭信候...
始终...棋差一招。
殿外,忽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竟好似有几万骑兵冲进了皇宫。
三路兵马从城外一路杀到承天殿,早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又有一队兵马冲进来,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一个金甲将军大步走进殿内,分开众人来到御阶下,抱拳跪倒,
“侯爷!南疆都统朗夜前来勤王!”
太子萧敌面色苍白,看着跪在阶梯下的南疆都统。
他进到承天殿,不先见我,竟直接跪拜萧统...
原来,南疆的兵马竟也是昭信候的人!
“哈哈哈!”
萧统大笑着走下御阶,搀起朗夜,
“朗将军来的正好!”
拉着朗夜迈步走到龙椅前,又一把拉住霍启,向萧敌拜倒,朗声道,
“臣昭信候及南疆都统朗夜,请太子登基!”
他这句话明摆着是在威胁萧敌,我人马可是最多的,你看着办!
御阶下,吴王和越王也跟着跪倒高呼,
“臣请太子登基!”
一时间,承天殿内,所有将领兵丁纷纷跪倒高呼,喊声惊天动地。
太子萧敌冷着脸盯着萧统,缓缓坐上龙椅,
“众爱卿平身,此次平叛,昭信候居功至伟,二位皇弟功不可没,等朕重整朝纲,再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