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踏入剑塔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
四周皆是镜面般光滑的墙壁,倒映出无数个她的身影。
每一面镜中,她都手持利剑,剑意各异,神色也截然不同——有的冷厉如霜,有的惶恐不安,有的目光涣散,还有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悔恨与挣扎。
“这是‘镜界试炼’。”白璃的声音低而轻,带着一丝凝重,“只有战胜内心最弱的一面,才能通过第一关。”
话音刚落,一道镜子突然碎裂,碎屑化作点点星光飘落。
一个身形与林星河一模一样的少女从破碎的镜中跃出,衣着破旧,神情怯懦,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那是曾经的她——那个被逐出林家、伪装成婢女、日日忍受屈辱与冷漠的林星河。
“你……你不该来这里。”幻影颤抖地举起剑,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们逃吧……再也不要面对这些人,这些事……”
林星河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心口微微一颤。
那些日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跪在泥泞中洗刷台阶的清晨,被主母故意打翻饭菜时的沉默,夜晚偷偷修炼时怕被人发现的恐惧……
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隐忍苟活的小女孩。
她眼神一凛,手中星河剑轻吟一声,剑气如瀑,直指幻影胸口。
“破妄斩!”
一剑落下,幻影轰然崩溃,化作一阵虚无的风,在镜壁间回荡。
真正的剑气则穿透了她的胸膛,却没有带来疼痛,反而像是刺穿了一层尘封已久的枷锁。
心跳平稳,呼吸深长。
“原来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敌人,而是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过去。”
白璃静静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另一面镜子忽然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蔓延开来。
林星河心头微紧,脚步未动,却已感知到一股全新的气息即将破境而出。
随着试炼深入,她接连面对“悔恨之我”、“迟疑之我”、“愤怒之我”,每一次交锋都让她更为坚定。
最终,一面从未碎裂过的镜墙前,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镜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上——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存在,却让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缓缓握紧剑柄,眼中光芒渐盛。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林星河一步步踏过镜墙碎片,每一脚落下,仿佛都在跨越一个曾经的自己。
悔恨、迟疑、愤怒……那些被她埋藏在心底的情绪,此刻如潮水般翻涌又退去,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最后一道镜界之前,空气凝滞,如同时间都被冻结。
镜中浮现出一个婴儿的身影,蜷缩在血泊之中,双眼紧闭,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却始终未曾睁开。
那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死于母亲怀中的“她”。
幻象无声,却比任何剑气都要锋利,直刺入她灵魂深处。
林星河的手指缓缓松开剑柄,星河剑轻颤一声,仿佛也在等待她的决断。
可她没有拔剑。
她缓缓跪下,伸手抱起镜中的幻影,指尖触及的那一刹那,冰冷的气息化作温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谢谢你……替我承受了死亡。”
声音低而柔,却在空旷的镜塔中回荡不息。
幻象轻轻一笑,整座剑塔随之震颤,无数镜面轰然碎裂,倒映出的万千身影一一消散,最终汇聚成一道金色光门,在塔顶缓缓开启。
林星河缓缓起身,目光穿过破碎的镜墙,望向那扇门。
那不是终点,而是真正的起点。
她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心跳般的脉动,那是古老剑意的召唤,也是命运的回应。
门后藏着的不只是力量——还有关于她母亲、关于剑冢、关于整个玄霄大陆的真相。
白璃静静悬浮于她肩侧,语气难得柔和:“你终于准备好了。”
林星河深吸一口气,掌心握紧星河剑,迈步向前。
金光吞没她的身影。
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垠虚空之中,一座孤零零的剑台悬浮其上,四周星辰流转,剑意如瀑垂落。
中央立着一块古老的剑碑,表面铭刻着繁复难懂的符文,隐隐透出苍茫之气,仿佛承载着千年前某位剑圣的意志。
林星河脚步一顿,心头一震。
那碑上文字,竟与母亲临终前留在她额头的印记极为相似。
她缓步走近,正欲细看,剑碑忽然泛起一阵微光,仿佛察觉到她的到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汝既至此,可敢承接吾之遗志?”
风声骤止,天地归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