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沉为土城守军和百姓修建坟墓之时，千里之外的北狄草原上。
完颜赫带着仅剩的两万多骑兵，回到了大营。
帅帐内，他的哥哥，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早已得到了消息。
他那张素来挂着傲慢笑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
他想不通。
四万大军，兵分四路，摧枯拉朽一般地南下，区区一个大胤边，怎么可能挡得住？
结果呢？
完颜赫居然折损了将近两万精锐！
那可是北狄最精锐的骑兵！
完颜赫走进大帐，连头盔都来不及摘，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他低着头，整个人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狼狈到了极点。
完颜颂看着自己弟弟这副窝囊的样子，眉头拧成了一团。
“抬起头来。”
完颜赫身子一颤，不敢违抗，缓缓抬起头。
完颜颂看着他那张满是污垢和羞愧的脸，心中的怒火一下就窜了上来。
“告诉我，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颜颂往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弟弟。
“我让你去攻打胤朝的京师！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
“为什么还折损了将近两万精骑？”
完颜赫一脸无奈的开口道：“大哥！”
“这事……这事真不能怪我啊！”
“谁知道，那胤朝，竟然出了一个怪物！”
完颜颂一愣。
他盯着自己弟弟，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怪物？
打了败仗，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什么胤朝出了一个怪物？
自己这个弟弟，是让胤朝人的孱弱刀兵吓破了胆，还是真遇上了什么硬茬子？
完颜赫连滚带爬地膝行了两步，急切地说道：“大哥，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这次，真是撞上铁板了！”
“那个叫陆沉的胤朝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喘着粗气，将自己与陆沉遭遇后的一幕幕，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从最初的僵持，到后来的溃败，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大哥，您是没看见！那个陆沉，真的太厉害了！”
“仆散道，还有乌延宏、乌延林兄弟，蒲察家的蒲察金刚，全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完颜赫每说出一个名字，完颜颂的眼皮就跟着跳一下。
仆散道？
那个斩杀了三名大胤总兵，凶名能让边军小儿止啼的仆散道，就这么败了？
这怎么可能！
还有乌延宏、乌延林这两兄弟，也都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啊！
蒲察金刚更是北狄年轻一代第一人！
他们都不是那个叫做陆沉的家伙的对手？
完颜赫看着大哥脸上那难以置信的神色，哭丧着脸继续道：“更离谱的是，我们加上十几个千夫长，把他团团围住！可愣是没砍死他！反倒被他像砍瓜切菜一样，宰了我们好几个千夫长！”
“几场仗打下来，我们折了十几个千夫长！下面的兵全乱了套，没人指挥，各自为战，这仗还怎么打？”
“指挥断了层，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这才败得这么快啊！”
帅帐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完颜颂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仆散道，乌延宏，蒲察金刚……这么多悍将都不是对手？
难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这胤朝，真出了这么一号猛人？
完颜颂显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一个胤朝人，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胤朝人不是向来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吗？
完颜赫看出了大哥的疑虑，赶紧指天发誓道：“大哥！我拿我的人头担保！这事我还能说谎不成？不信您随便找个回来的兵问问，他们都亲眼看见了！”
完颜颂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看自己这个狼狈的弟弟。
他知道，弟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事情应该不是假的了。
看来，这次南下，他们确实是踢到铁板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身后悬挂的巨大地图前，目光死死地钉在了胤朝那片广袤富饶的疆域上。
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这胤朝……真是个好地方啊！”
那语气里，有贪婪，有渴望。
草原太苦了，每年冬季都会有大量的牛羊冻死，族人饿死。
可看看这地图上的大胤，哪一条江河不肥美？哪一座城池不富庶？
凭什么那些软弱的胤朝人，能占据这么好的地方！
完颜赫见大哥的怒气似乎消了些，悄悄地挪了挪跪得发麻的膝盖，小声地说道：“大哥，我们一定可以拿下胤朝的！”
“他们也就一个陆沉厉害点，其他人，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草包！”
他的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一个阴狠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只听得完颜赫继续说道：“下次，我们多分几路兵马！从不同的地方南下！我看他陆沉有三头六臂，能救得了东边，还是能救得了西边！”
“甚至……我们可以放出风声，就说我们要集结主力，强攻他们的京师！”
“但这只是佯攻！我们真正的目的，是绕开那些难啃的边关要塞，直接扑向他们南方那些富得流油的州府！去那里，尽情地抢掠！”
完颜赫话音未落。
“啪啪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在王帐里炸开。
完颜颂他看着自己这个一向只知道冲杀的弟弟，就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样。
“好！”
“很好！”
完颜颂走到完颜赫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次出去，脑子总算是开了窍！”
“知道用计谋了！”
这小子，总算不是一头只知道跟人玩命的蠢牛了！
吃了这么大的亏，死了这么多人，总算换回来一点长进！
完颜赫被大哥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咧开嘴笑了起来。
“大哥，我……我这不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嘛！”
“那个陆沉，太邪乎了，硬碰硬，咱们真不是他的对手！”
完颜颂没再说话。
他转身，重新踱回那副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在那些标注着关隘、城池的名字上缓缓划过。
弟弟的法子，听起来确实不错。
声东击西，分兵骚扰，绕开硬骨头，专挑软柿子捏。
但……
草原上也不是铁板一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