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常瞬间开心起来了。
追击溃兵！
这四个字，对他这样的骑兵将领来说，简直就是天底下最美妙的词汇。
这四个字可是意味着唾手可得的泼天军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北狄人，丢盔弃甲，亡命奔逃，而他自己，正率领着骁骑营的弟兄们，肆意地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我的乖乖！要是能在追击北狄溃兵里捞到大功劳，俺老朱……俺老朱怕是真能捞个侯爵当当！”
他看着陆沉，眼神里满是感激：“哥哥我这辈子，真是托了老弟你的福啊！”
陆沉看着他这副憨直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这也是朱大哥你敢打敢拼，身先士卒换来的。”
朱大常闻言，立刻摇头说：“老弟你就别给我脸上贴金了，俺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俺心里清楚得很！”
他一脸的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没有陆沉之前，跟北狄人打仗是什么样的？
斩杀几十级，那就是大捷！
北狄人就像是草原上的狼，凶残，悍不畏死。
他们大胤的兵，就像是圈里的羊，一冲就散，一打就垮。
他朱大常是些勇猛，但在北狄人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啊。
没有陆沉，这一次的京师之围，不会这么容易的结束，他也不会捞到一堆的功劳。
“没有老弟你，我连跟北狄人正面交战的胆子都没有！”
“更别提什么立功封侯了！”
朱大常的话，发自肺腑。
陆沉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事，不用说心里都明白，虽然他们认识没多久，但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
两日后，京师北门外。
两万禁军一行行、一列列的站在城外，一眼望不到头。
陆沉一身铠甲，左手持着那杆硕大的方天画戟，右手端着个酒碗。
他对面，太子赵珩也端着同样的酒碗，他看着陆沉那张年轻的脸，心里一阵激动。
赵珩把酒碗举高。
“大胤，幸好有陆将军！”
陆沉闻言，喉结动了动，仰头就把碗里的烈酒一口喝干。
随后他猛地一用力把陶碗摔在地上：“末将，绝不辜负殿下！”
说完，他转身猛地抽出腰刀，刀尖直指着北边。
“大军开拔！”
“收复北通城！”
两万人齐声应诺，那动静，可谓是震天撼地。
队伍最前头的旗帜先动了，接着是马蹄声，由近及远，很快就汇成了一片沉闷的雷声，朝着那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压了过去。
大军向北，卷起的烟尘久久不散。
此时千里之外的江南，微风里却全是脂粉香味儿。
画舫慢悠悠地飘在水上，里头传出的丝竹声，软绵绵的，混着女人的嬉笑。
皇帝赵启正斜倚在软塌上，怀中抱着一个娇媚的舞女，正将一颗剥好的葡萄，喂进他的嘴里。
他的眼神迷离，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画舫之内，一众仓皇南渡的王公大臣，国公勋贵，同样是左拥右抱，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这里歌舞升平，暖风醉人，与千里之外战火纷飞的北方，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赵启正端起酒杯，醉眼蒙眬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满足地打了个嗝。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正是大太监杨基。
杨基躬着身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皇帝耳边说道：“陛下，京师来的急报，北狄人……被打退了。”
“嗯？”
赵启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可下一秒，他那双醉眼猛地瞪大，一把推开怀里的舞女，坐直了身子。
他抓住杨基的胳膊，激动的问：“你说什么？”
“京师之围，已解？”
“这是真的？那群北狄蛮子，真的被打退了？”
赵启正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打破了画舫内奢靡的气氛。
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女们停下了舞步，所有大臣的目光，全都集中了过来。
北狄人被打退了？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响！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瞬间就想到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们在这里花天酒地，太子在京城力挽狂狂澜，击退了北狄！
这是何等泼天的功劳？
这又是何等巨大的声望？
再这么在江南待下去，美人是润，可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朝堂上怕是早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权力，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啊！
一瞬间，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武国公西门擎眼珠子一转，立刻站了出来，对着赵启正大声说道：“陛下！这江南风景虽好，可若是画作只有一种风格，终究难成大家啊！”
“臣听闻北狄寇边，生灵涂炭！若是能将我大胤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壮丽景象绘于画卷之上，那必将是流传千古的绝世名作！”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又恰好说到了皇帝的心里。
赵启正一听，立马龙颜大悦，放声大笑。
“哈哈哈！武国公所言甚是，甚是啊！”
他仿佛觉得打退了北狄人是他的功劳，只要将北狄人仓皇逃窜的场面绘画出来，他这位大胤皇帝就会成为千古一帝！
“既然如此，那朕，就择日北上！”
皇帝的话音刚落，画舫里的众大臣一个个都冲着皇帝抱拳夸赞起来：“陛下圣明！”
“陛下英武非凡，御驾亲征，必能荡平胡虏，扬我大胤国威！”
“臣等愿追随陛下，彻底消灭北狄！”
……
一众王公大臣，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的声音，似乎比北狄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还要震耳欲聋。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忠义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左拥右抱、醉生梦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没有人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不要脸。
回京？
当然要回京！
再不回去，太子那边的功劳就要大过天了！
到时候，京城里还有他们这些跟着皇帝南巡的忠臣的立足之地吗？
们只是想回去，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