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
王震愣住了，他惊慌失措的看向陆沉，陆沉却已将挂在胸前的号角放在口中，奋力吹向。
“呜……”
沉闷的号角声撕碎了宁静的天空，像是一道利箭，射入所有人的心底。
土城中的边军一下全都愣了，张虎抬头，眼中透出几分阴郁。
“妈的，刚上去就吹号，我看你小子是不想活了！”
张虎骂了一句，提起佩刀就要上墙，而就在此时，天空中蔓延的号角声连成了片，几乎在土城的四方传来。
“呜……”
“敌袭！”陆沉放下号角，朝下面高声大喝道：“什长，北狄人来了！好多人！”
预警已起，张虎这才知道不是陆沉谎报军情，北狄人真来了。
“快快！快上城墙！”
张虎立刻开口叫嚷道：“老张！赶紧去叫百夫长，快快！”
下面立刻就乱了起来，有些士兵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装备，有人甚至连自己的箭壶都丢了。
陆沉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城内，又转头看向远处。
北狄人的骑兵已出现在了草原上，密密麻麻的战马呼啸而来，掀起了一片尘土，只粗略算去，至少上千人。
而土城，只有三百守军。
陆沉心中并不慌乱，他先将长刀挂在腰间，而后取下短弓，抽出了箭壶中的箭矢。
他看了一眼箭杆，上面刻着他的名字，陆沉。
大胤军旅之中瞒报私报甚至抢夺军功的事时有发生，陆沉这样底层的小兵，就算十分悍勇，获取的军功也会被分润走至少七成。
为确保自己的军功能被完全记录，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抢夺，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陆，陆沉。”
王震的双手已有了几分颤抖，他此刻面色煞白，看着逐渐逼近的北狄骑兵，声音都开始发颤了：“怎么，怎么办啊！”
“咱们，咱们怎么办？！”
陆沉没说话，他只是转头看了看左右。
城中的很多军士都已跑上了城头，纷纷躲在城垛之后，有人探头出去查看情况，根本无人闲聊。
陆沉也蹲下，用城垛挡住自己的身子，这才对王震道：“别人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敌人杀上来，才不管你会不会害怕，不敢动刀子，那就等死。”
他的声音依旧冷漠，王震心颤的更厉害了，但却没再说话，而是学着陆沉的样子，也躲在了城垛后面。
“陆沉！陆沉！”
张虎的声音在远处传来，陆沉立刻回头，便见其在远处招手，高声喊道：“过来！”
“百夫长让咱们防守西边的城头！”
陆沉闻言立刻起身，根本没看王震一眼，快步到了张虎身旁。
他们小队的七人也都在附近，占据了土城西侧的一小段城墙。
大胤边军吃空饷的事也是公开的秘密了，故此十人小队，有七人已算是多的，很多队伍都只有五六人。
故此，朝廷花了十万大军的军饷，可真正能在前线的士兵，至多只有六成。
“别怕。”
张虎拉着陆沉躲在了城垛后面，探头看了一下远处的敌人，又低声对他道：“这么多蛮子兵，肯定不是来打咱们土城的，他们要去后边儿抢东西。”
“咱家参将在后边儿有四千多兵，绝对能把他们杀个屁滚尿流。”
陆沉闻言心思动了动，并未说话，目光却始终看着远处的敌人。
北狄人越来越近了，且看他们的进军方向，根本就不像是要往后面去的。
“头儿，不对劲啊！”
另一个袍泽也发现了不对，低声道：“前边儿的蛮子已经弯弓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藏好了，不要命了！”
张虎高声骂道：“他们射几箭就走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他娘的也别给老子逞英雄，都给老子藏好了，不然死了……”
“嗖嗖！”
张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呼啸而来的箭矢声打断。
阵阵沉闷的声响几乎在同时传来，箭矢落在土城的城垛上，像是锤在士兵们的心上。
“咚咚，咚咚！”
箭矢如雨，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张虎缩着脖子躲在城垛后面，紧紧的看着陆沉，此时还不忘高声道：“千万别抬头！别抬头！”
陆沉此刻攥着长弓，双耳竖起，仔细的听着远处的动静。
北狄人的马蹄声已由远及近，他们似乎在城墙之前徘徊，根本就没有离开。
箭羽似乎停歇了，陆沉心中一动，继而猛的起身，瞬间弯弓搭箭。
“陆沉！”
“嗖！”
张虎被陆沉这动作吓的魂儿都要飞了，他一把拉住陆沉的皮甲，同时朝城下看去。
城墙之外至多四十步，大量的北狄骑兵正在徘徊，很多敌人都挽着长弓，更有些人已经下了战马，正朝土城冲来。
陆沉的箭矢快如光梭，就在张虎张望的这一瞬间，直直的钉在了一个北狄人的面门上。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瞬间跌落战马，倒在地上。
一箭射完，陆沉顺势躲回城垛，张虎也连忙缩回头，朝着陆沉怒骂道：“你龟儿子不想要命了！”
“妈的！你想死别他娘的拉着老子！”
他说话虽凶，可此时却紧紧的拉着陆沉的皮甲，眼中竟都是关切和焦急。
陆沉愣了一下，继而轻声道：“什长，我没事。”
“放你娘的屁！”张虎骂道：“下边儿多少北狄蛮子，全都是神射手！”
“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绝不会……”
“这才一个，要做都尉，还差得的远呢。”
陆沉再次开口，却让张虎心底一惊。
“你个龟儿子，还挺有志气。”
此时，另一边的袍泽开口道：“还做都尉，你知道那要杀多少北狄蛮子？”
“咱们头儿做个什长，五个蛮人的首级知道攒了多久吗？三年！”
陆沉闻言看了张虎一眼，张虎没说话，只是和陆沉对视。
敌人的箭羽似乎更密集了，满随着沉闷的箭羽声，城下还有脚步声传来。
“妈的！”张虎凝眉骂道：“都他娘的准备好了！”
“北狄的狼崽子，这回怕真要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