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峰的风带着金石相击的锐响，苏妄言刚踏上石阶，就听见无数把古琴在云雾里同时奏响。那琴声初听如流水潺潺，细听却藏着淬毒的锋芒——每一个音符都像针一样扎进识海，搅得他灵力翻涌。
“是音杀阵。”凌雪薇按住太阳穴，冰魄剑上的铜铃突然自行摇晃，清越的铃声在她识海里筑起屏障，“玉衡铜铃能定魂，看来这阵是专为克制圣器来的。”她话音微顿，余光瞥见苏妄言紧蹙的眉头，“你识海受创了？”
苏妄言摇摇头，指尖却在微微发颤。自从玉蝶印记完全觉醒，他总能听见一些细碎的低语，像是有人在耳边念着七百年前的咒文。此刻琴声里混着的那些靡靡之音，竟与低语重合了大半，让他莫名生出一股弑杀的冲动。
“小心身后！”凌雪薇突然拽住他的手臂。石阶两侧的岩壁突然裂开，数十根青铜琴弦从裂缝中弹出，琴弦上流转着暗红色的魔气，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是……血煞宗的‘蚀骨弦’。”苏妄言认出琴弦上的魔纹，当年苏家先祖的手札里记载过这种邪术——以千名修士的指骨炼化而成，触之即腐，“他们竟把整座开阳峰都改造成了杀阵！”
琴声突然拔高，青铜琴弦剧烈震颤，弹出的音波在空气中凝成实质的利刃。凌雪薇挥动冰魄剑划出冰墙，冰墙却在音波中寸寸碎裂，碎片溅在她手背上，留下细密的血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妄言盯着云雾深处，那里隐约有座悬在空中的琴台，“音杀阵的阵眼一定在琴台上，我去破阵，你掩护我。”
“不行！”凌雪薇突然提高声音，冰魄剑挡在他身前，“刚才琴声变调时，你瞳孔里闪过魔气——他们是想引你入魔！”她想起太虚观弟子说的“苍澜剑主坠入魔道”，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要去一起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苏妄言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识海里的弑杀冲动在这一刻淡了许多，他抬手擦掉她脸颊上的血珠：“好，一起去。”
二人并肩冲向琴台，冰魄剑的铃声与断剑的青光交织成网，勉强挡住音波攻击。越靠近琴台，琴声越诡异，苏妄言甚至能看见琴弦上缠着的无数虚影——那是被音杀阵吞噬的修士魂魄，他们正张着嘴无声嘶吼。
“原来如此。”凌雪薇突然停下脚步，冰魄剑指向琴台中央的古琴，“这不是普通的音杀阵，是用万魂炼制成的‘镇魂琴’！”她想起水晶棺女子的记忆碎片，“七百年前剑主封印魔渊后，曾将作乱的妖魂封印在开阳峰，没想到……”
“没想到被血煞宗改成了凶器。”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琴台后传来。太虚观的墨袍修士缓步走出，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玉符，“苏公子，你先祖苏长夜当年就是用这镇魂琴镇压妖魂，如今你却要亲手毁掉它，这不觉得讽刺吗？”
苏妄言的断剑骤然出鞘：“少挑拨离间！”
“挑拨？”墨袍修士突然将玉符捏碎，琴台周围的虚影瞬间变得狂暴，“你以为苏长夜真是卧底？他当年早就和魔渊之主达成协议，用苍澜剑主的心脏换取长生——”
“住口！”凌雪薇的冰魄剑突然爆发出寒气，琴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她脑海中闪过七百年前的画面：剑主倒在苏长夜怀里，胸口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而他手里正攥着半块玉碟。那画面太过真实，让她指尖都在发抖。
苏妄言察觉到她的动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别信他，那些记忆是被篡改过的。”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你记不记得水晶棺女子说过，魔渊能扭曲人心，也能篡改记忆。”
凌雪薇猛地回神，冰魄剑上的铜铃发出清越的响声。铃声穿透诡异的琴声，那些狂暴的虚影突然安静下来，纷纷转向墨袍修士，露出怨毒的眼神。
“不可能！”墨袍修士后退一步，“镇魂琴受我血咒控制，怎么会……”
“因为你用的是邪术，而她们认主。”凌雪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七百年前剑主封印妖魂时，曾以剑主精血立下血契，唯有苍澜血脉能解此契。”她挥动冰魄剑指向古琴，“以我精血，解万魂之缚！”
冰魄剑的寒光没入古琴，琴弦突然发出悲鸣，缠在上面的虚影纷纷化作光点，朝着凌雪薇飞去。光点没入她体内，冰魄剑上的铜铃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星陨圣器——一枚刻满符文的琴轸。
“圣器到手！”苏妄言挥剑斩向墨袍修士，却见对方突然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一串阴笑：“开阳峰下就是魔渊裂缝，你们以为集齐三件圣器就能逆天改命？等着瞧吧，第七件圣器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绝望——”
琴台在此时剧烈震动，整座开阳峰开始崩塌。苏妄言抓住凌雪薇跃向空中，低头时看见峰底裂开的深渊里，无数只惨白的手正抓着岩壁向上攀爬。
“还有四件圣器。”凌雪薇握紧冰魄剑，琴轸融入后，剑身上浮现出四把小剑的虚影，“玉衡铜铃能溯洄因果，或许我们可以……”
“不能。”苏妄言打断她，指尖划过她手背上的血痕，“回溯过去只会让魔渊趁机侵入识海，刚才你差点就中招了。”他望向远处的摇光峰，“下一件圣器在摇光峰，那里的守护阵法需要阴阳调和之力，或许……”
凌雪薇突然红了脸，别过头看向深渊：“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苏妄言看着她泛红的耳根，识海里的魔气突然彻底消散了。他握紧断剑，玉蝶印记与冰魄剑的光芒交相辉映：“走吧，去摇光峰。”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时，崩塌的开阳峰下，那具被琴声唤醒的妖魂突然对着深渊叩首，仿佛在迎接什么降临。而深渊底部，一双覆盖着鳞片的巨眼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的，正是凌雪薇与苏妄言紧握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