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掸邦高原,“帕敢老玉坊”后巷。??
污浊的空气浓稠得化不开,劣质酒精挥发的气息、酸臭的汗液、闷热的体味和石蜡在煤油灯火焰下烤出的奇异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光线昏暗,堆积如山的翡翠原石在摇曳的灯火下投出巨大而诡异的阴影。王大奎像个真正的边陲老油条,蹲在一堆废弃的矿渣碎石旁,旧褂子的盘扣松开了几颗,露出汗津津、肌肉虬结的胸膛,左心口处隐约可见一只靛青色、龇牙咆哮的狼头刺青——那是东北深山老林、年少时混迹猎户行当留下的记忆图腾。他粗糙黝黑的手指灵巧地捻动着几颗品质低劣的灰绿色石头,眼神浑浊地打量着。
“刀老哥,”一个眼神闪烁着如狡狐、精瘦得如同饿猴的男人佝偻着腰蹭上前,汗腻的手指在泛着油光的旧手机上快速滑动,点亮一张极其模糊、光线昏暗的照片——画面中是几个深色木箱堆积在某个隐蔽山洞角落,箱体一角,原本精致的双头鹰金属徽记被人粗暴地用锐器刮擦,花纹撕裂模糊,但一道极其细微的、锯齿状的冷硬金属边缘却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毒蛇般致命的毫光。“上回那批‘细管子’(轻武器)多亏您老出面,那批主顾‘润’(满意)得很!这回是‘响铁’(子弹)和‘硬骨棒’(重狙\/反器材步枪)!北边下来的硬通货!膛线(枪管精度)邪乎得很!买家想找个不起眼的‘水洼子’(口岸)给它‘洗个澡’(改头换面),再寻个活儿细致的‘纹身匠’(更改序列号及产地印记)…价钱嘛,绝对衬得起‘玻璃种’(顶级翡翠)!”
王大奎那只浑浊的独眼毫无波澜,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气味辛辣呛鼻的玉米芯旱烟斗。缭绕的浓烟短暂地模糊了他半张布满岁月风霜和刀疤的脸。烟斗底部在满是油腻的黑石地面上敲击,发出三声短促、一声略长的嗒嗒暗响。他操着浓重的辽东腔土话,含混道:“哟?硬茬子货啊?有‘货片子’(单据)让咱开开眼呗?真金子不怕火炼,好水不怕脏!”眼皮都没抬,对旁边一个同样蹲着、穿着肮脏背心剥花生米的年轻人扬了扬下巴,声音透着股老江湖的浑不吝劲儿:“小栓子,再去给几位老板满上那罐野茶!火候别过了!”
叫“小栓子”的年轻人闷头应了一声,起身。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耳廓后方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一块几乎与黝黑皮肤融为一体的微型贴片极快地掠过一丝微弱的、非自然的冷蓝色反光——加密信号已穿透浑浊的空气发了出去。
?布鲁塞尔,欧盟核心决策区。??
高级环境政策专员艾瑞克·杜邦靠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复古皮椅上,昂贵的古巴雪茄燃烧过半,烟灰缸里积攒了一层薄灰。办公桌对面的巨幅彩窗外是华灯初上的欧盟总部大楼现代几何立面。面前的加密终端屏幕亮着冷光:
发件人:[E.Nightingale]
附件:《湄公河三角洲边境退化区域植被恢复异常初步分析报告(保密级V1.2)》
他的目光精准如手术刀,掠过报告正文冗长复杂的卫星光谱、土壤化学基质、气候模型演算,最终死死钉在第十四页附录表格下方一行毫不起眼的脚注?:
样本区 m-7A (GpS: 22°34'15.6\"N 100°45'07.8\"E)土壤铬(cr)重金属吸附效率实测值:+248% (与同期对照区及历史基线显着异常)
试验区 t3d (转基因橡胶树,第3代改良种)光合速率峰值(于清晨9:00特定NIR波段光照下采集):超越标准野生种对照组基准线 72.5%
基于恢复区土壤微生物多样性重建推演的潜在固氮效能指数评估:Level 4(高潜力)
这些冰冷突兀、看似与主体报告关联微弱的数字,在杜邦眼中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精准航标灯!他猛地掐灭雪茄,手指果断敲下加密转发键。收件人:金融市场监管总局首席政策顾问罗伯特·范·德·维尔。邮件正文简洁锐利:“罗伯特,你一直感兴趣的‘安第斯奇迹藜麦’确实神奇。但看看这个(附件p14脚注)。我们这位‘丛林守护者’阁下,或许不止擅长‘熄火’,更掌握了让枯土再生的炼金术?其资本背后的技术底蕴,值得…深度评估。
坤沙集团核心营地,中央虎皮大厅
“咔嚓!”
由整块老挝紫檀雕成的厚重方桌一角竟被一掌劈裂!价值连城的整根冰种翠玉烟枪滚落,摔在青石板地面,翠绿欲滴的烟嘴炸开成几瓣!
“废物!全他妈是吃干饭的废物瞎子!”坤沙双目赤红欲裂,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丛林霸王虎,在铺着斑斓虎皮的宽大座椅前狂躁地来回暴走,每一步都仿佛要将脚下的石砖碾碎!古铜色脸膛上那道斜贯左眼的巨大刀疤因为剧烈的面部扭曲而疯狂抽搐跳动。“生他妈都找不到!死连块囫囵骨头也没影儿?!秃鹫岩那鬼地方难道是被徐家那群杂种开天辟地炸穿了地府?!核库响那要命的‘鬼叫’是老子自己耳朵里长蛆了不成?!啊?!”他猛然拔出腰间那柄弯如冷月、刃口寒芒刺骨的尼泊尔狗腿弯刀(库尔喀弯刀),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剁进坚固无比的紫檀桌面深处!刀身震颤,嗡鸣不止!
单膝跪在碎裂玉烟枪和烟嘴碎片旁的刀疤脸,浑身紧绷如铁,黄豆大的汗珠在布满灰尘的古铜色额头冲出一道道小溪:“沙爷!兄弟们拿命垫了…三拨人手啊!秃鹫岩里面…全是绝户地!强辐射!满地呲牙咧嘴的融铁疙瘩!炸得像烂泥坑的石头渣子!活口…真他娘一个没逮着!除了徐家那些破烂车皮子碎片,剩下的…全是承影那伙天杀的杂种自己搞的铁棺材壳子!连根囫囵的手指头都没寻摸出来啊!”
“没了?!那他妈核库的催命鬼响是哪路神仙在叫魂?!是你们这帮瞎眼废物脑子里的水在晃荡吗?!!” 坤沙的咆哮震得房梁簌簌落灰。狗腿刀深嵌桌面,刀柄兀自微微颤动,像是他此刻剧烈起伏的心跳烙印下的耻辱印记。他血红的眼睛死死钉住刀疤脸:“传老子口令!即刻启动‘盘丝洞’(坤沙最高情报网络)!让所有埋在仰光、曼谷、老挝琅勃拉邦的‘洞眼子’(密探)都给我动起来!掘地三尺!把耗子窟窿都给老子翻个底朝天!只要承影那条毒蛇还没烂透成臭浆糊!只要他还有半截气管在喘气儿!就是钻进了耗子精的肚子里,也给老子扒皮抽筋拖出来!架在火上烤干了喂鹰!给兄弟们的命——报!!!” 深渊回响的恐惧一旦滋生,唯有仇敌的血肉才能暂时平息这无底旋涡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