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一听，来了兴趣：“真的？那我可得尝尝！”
他看着对方点头，才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顿时眼睛一亮，惊叹道：“嚯！确实清甜甘冽，沁人心脾！好喝！”
说着，又顺手给旁边的宁安也倒了一杯。
玄息却依旧望着道殊，执着地等待着他接过去。
道殊：“……”
他看着小家伙那认真无比的眼神，一时语塞。
这要他如何解释，他并非觉得灵泉不好，只是……此时此刻，他更想喝酒呢？
最终，他只能在对方清澈的目光下无奈妥协，接过杯子喝下，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纵容：“好，你的灵泉，确实更胜一筹。”
一旁的文衡神君默默转开脸，心下评价：幼稚。
清寰殿下也微不可察地颔首，表示赞同文衡的看法，但口中却道：“玄息，你这灵泉水还有多余吗？我拿这些冰玉灵果与你换些。”
他显然是想为弟弟备着。
“好。”玄息没有犹豫，取出一个洁净的小玉瓶，指尖轻点，瓶内便注满了散发着纯净气息的灵泉水。
殿内依旧喧嚣，仙乐、谈笑、论道、嬉闹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当宴会终了，玄息下意识去寻找那道金色的身影时，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未留只言片语。
——
玄息又回到了酆都，回到了他熟悉的生活轨迹。
种花，以自身灵力蕴养那些带着净化之效的灵植。
去各殿帮忙，以纯净之力安抚躁动的魂魄，涤荡沉积的怨气。
日子忙碌而充实。
只是偶尔，他会从往来鬼差或同僚的闲谈中，听闻那人的消息。
因果神君又从哪里带回了一株颇有灵性的小树妖指点，或是又得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跑去何处逍遥了。
每当听到这些，玄息总会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一种陌生感觉，他不明白这莫名的滞涩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这日，酆都大帝召集座下几位弟子进行考较与指点。
玄息因修为精进最快，被留到最后，多得了师父一番教诲。
待他恭敬告退，独自走在返回居所那幽静的长廊时，敏锐地察觉到拐角另一侧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下意识抬眼望去，脚步瞬间僵住。
只见长廊尽头的晦暗光线下，他那位向来威严持重的大师兄，正与他的一位同样气度不凡的男性鬼仙紧密相拥，唇齿交缠，气息交融。
玄息并非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他知道男女之间可有姻缘结合。
神灵亦有阴阳之分。
可是……
眼前的景象如同惊雷，将他固有的认知劈开了一道裂痕，心中霎时乱成一团，冰蓝色的眼眸因过度震惊而微微睁大。
那相拥的两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坦然分开。
大师兄面上并无被撞破的窘迫，反而有些无奈地看着呆立原地的玄息，语气还有几分调侃：“小师弟，好看吗？”
玄息这才猛地回过神，耳根烫得惊人。
他慌忙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语气慌乱：“对、对不起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就落荒而逃，只留下一个仓惶无措的背影。
只余下长廊深处，大师兄与其护法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又觉好笑的叹息，“小崽子。”
“他三百年都不知道这种事？”护法无奈。
“他又不出去，酆都谁不把他当崽子，谁会在幼崽面前做做这些事？”
“也是。”
……
那日的冲击虽在心底留下了涟漪，但日子依旧如忘川河水，沉默地向前流淌着。
这日，三师兄来到了玄息的小院。
他语气熟稔：“玄息，阿鼻地狱深处有片区域的怨念淤积过甚，寻常鬼神难以靠近，还得麻烦你去净化一番。”
玄息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散发着微弱星光的灵植幼苗埋入特制的灵土中。
闻言，他动作未停，只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将最后一捧土压实，又凝出一滴纯净的灵露滴在根部，这才起身，默默跟在罗蚺身后，朝着阴司最酷烈之地行去。
抵达阿鼻地狱深处，四周都是扭曲哀嚎的魂影与灼热腥臭的气息。
罗蚺停下脚步，示意玄息上前：“就是这里了，师弟，辛苦了。”
玄息不疑有他，走上前，正准备催动神力净化这片淤积的污浊。
然而，就在他心神专注于前方，周身灵光初绽的刹那。
一股阴冷刺骨又带着致命杀机的磅礴神力，毫无征兆地自身后猛然袭来！
目标直指他的神源核心！
玄息惊愕转身，映入眼帘的，是罗蚺那双彻底褪去伪装的竖瞳，里面翻涌着疯狂的嫉妒与得手的兴奋：“去死吧！臭水沟！”
那凝聚了罗蚺毕生修为的狠厉一击，眼看就要将玄息彻底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玄息腰间那枚道殊所赠的玉佩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神光。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响彻地狱，玉佩在挡下那致命一击的瞬间碎裂开来，一道散发着无上威严的金色身影自爆裂的光华中一步踏出。
居然是道殊留下的一缕护体分身。
那分身面容冷峻，金眸中不含丝毫情绪，修长的手掌已如铁钳般扼住了罗蚺的脖颈。
罗蚺脸上的兴奋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求饶或辩解。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响起。
那道殊分身竟直接捏碎了他的三魂。
随即，分身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空气中，“自己处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玄息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以及那因三魂碎裂而显露出部分巨蛇原形和痛苦扭曲却尚未彻底湮灭的七魄。
他抬手，纯净的灵力化作囚笼，将那试图逃窜的七魄牢牢禁锢在原地。
他望向囚笼中那张扭曲的蛇脸，困惑：“三师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蚺的七魄发出凄厉不甘的嘶吼，声音充满了怨毒：“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凭什么师父眼里只有你？！凭什么整个酆都上下都只喜欢你？！那镇魂锁本是我先看上的法器，师父却轻易给了你！凭什么！就连……就连道殊神君！”
他的声音因怨恨而尖利，“是我先认识他的！我曾无数次向他请教，他连个正眼都未曾给过，说什么我的神力与他的不同，不能教我，可你……师父竟亲自将你引荐给他，他居然真的亲自指导你了！他还带你去认识文衡神君清寰殿下他们！凭什么？！你一个区区灵泉化生的小东西，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他无数次幻想，那天，若是师父引荐的是他，那是不是得到这一切的就是他了？
玄息沉默地听着，看着师兄因嫉妒而彻底扭曲的面容，一时无言。
他从未想过，这些在他人眼中，竟成了足以催生杀意的缘由。
也不明白，堂堂一个正神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无边的威严气息降临，酆都大帝的身影骤然出现于二人面前。
他显然感知到了自己亲传弟子的陨落。
罗蚺的七魄一见到大帝，立刻收敛了方才的疯狂怨毒。
庞大的蛇身瞬间缩小，化作一条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小黑蛇，在囚笼中发出微弱而哀戚的呜咽。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恐惧：“师父……师父救我……玄息师弟，他……他不知为何突然发难，用道殊神君给他的宝物暗算于我……我的魂魄……我的三魂都被他震碎了……师父，我好疼啊……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