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影刚喊完，就见林德全拄着穆罕默德递来的木棍往山下瞅，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像河堤塌了...... 像是...... 像是村东头那片棚子？\"
\"棚子？\" 张强（那个外地人）突然拔高了嗓门，\"坏了！那是我的仓库！\" 他扒开人群就往山下冲，泥地里摔了好几个趔趄，\"我囤的货都在那儿！\"
念槐赶紧跟上去：\"你慢点！现在去也没用！\"
雷影咂着嘴摇头：\"这小子，刚还说要关店学中医，这会儿听见仓库出事，还是急眼了。\"
林德全叹了口气：\"人非圣贤，他那仓库里不光是保健品，还有些家当呢。\" 正说着，就见张强又跑了回来，裤腿上划了个大口子，血顺着小腿往下流。
\"不是塌了，是...... 是被水泡垮了！\" 张强喘着粗气，\"里面的东西全泡汤了，不过没压住河堤，万幸......\"
穆罕默德赶紧从药包里掏出三七粉：\"强哥你坐下，我给你敷上，这药止血快。\"
张强愣了一下，接过药粉自己往伤口上撒：\"谢了...... 以前总觉得你们的草药是糊弄人的，没想到这次防汛，还真离不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 念槐递给他块干净布条，\"你那仓库本就是违章搭的，用的都是劣质板材，经不住水泡。村里早就让你拆了，你非不听。\"
张强低头系着布条：\"我知道...... 以前总想着多赚点钱，早点回老家盖房子。现在想想，净搞些坑人的勾当，赚再多也不踏实。\" 他突然抬头，\"林老，念槐老师，我想好了，等把仓库清理干净，我就跟你们学中医，哪怕从抓药扫地开始都行。\"
林德全笑了：\"你这小子，总算开窍了。不过学中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能吃苦。\"
雷影拍着他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眼下先把村里的淤泥清了。下午村委会要开个会，商量灾后防疫的事，你也来听听，正好学学怎么用草药消毒。\"
下午开会时，村支书老王敲着桌子说：\"洪水退了，但这病菌可没退。县医院的人明天才能来，这两天咱得自己先搞起来。林老，您看用啥法子好？\"
林德全指着墙角的草药堆：\"艾叶、苍术、雄黄，这三样烧着了能消毒；金银花、板蓝根煮水，让大伙多喝，能防流感。\"
张强在旁边记着笔记，突然举手：\"我那仓库里还有些白醋，是不是也能消毒？\"
念槐点头：\"可以，稀释后喷在墙角，效果挺好。\"
\"那我现在就去搬！\" 张强刚要起身，就被王大娘拽住了胳膊。老人家是村里的老妇联主任，早上还在骂张强缺德。
\"你那白醋没被水泡过吧？\" 王大娘一脸怀疑，\"别是又想拿些过期的糊弄人。\"
张强脸涨得通红：\"大娘，我要是再搞那些歪门邪道，就让我这辈子赚不着正经钱！\"
念槐赶紧打圆场：\"大娘，张强这两天在河堤上没少出力，他那仓库塌了，损失也不小，估计不会再犯糊涂了。\"
王大娘撇撇嘴：\"但愿如此。我那孙子昨天淋雨发烧了，县医院又来不了，林老你能不能去看看？\"
\"我现在就去。\" 林德全刚站起来，就被念槐按住了。
\"您上午在河堤上累着了，我去吧。\" 念槐拿起药箱，\"您给我说说方子，我去给孩子瞧瞧。\"
林德全嘱咐：\"孩子发烧要是不出汗，就用麻黄汤加减；要是咽喉红肿，就加些牛蒡子和桔梗。\"
念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张强在后面喊：\"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学学怎么问诊。\"
王大娘家的小孙子烧得脸蛋通红，正趴在炕上哭。念槐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看了看舌苔，对王大娘说：\"孩子是受了风寒，有点积食，问题不大。\"
张强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念槐老师，你咋知道他积食了？\"
\"你看他舌苔又白又厚，\" 念槐一边写药方一边说，\"而且刚才哭的时候，我闻着他嘴里有酸腐味。\" 她把药方递给王大娘，\"去林老诊所抓两副药，熬的时候放两块生姜，喝完让孩子发点汗就好了。\"
王大娘看着药方直皱眉：\"就这几样草叶子，能比退烧药管用？\"
张强突然开口：\"大娘，我以前买的退烧药，治标不治本。这中药是调理身子的，虽然慢，但能去根。\"
王大娘愣住了：\"你这孩子，咋帮着他们说话？\"
\"我是觉得中医确实好。\" 张强挠挠头，\"昨天我在河堤上崴了脚，林老给我贴了块膏药，今天就不疼了。\"
王大娘半信半疑地拿着药方走了。念槐收拾着药箱说：\"行啊，还会帮着宣传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 张强突然压低声音，\"其实...... 之前散布谣言的事，还有同伙。是邻村卖西药的老李，他说要是中医推广开了，他的生意就没法做了，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在村里造谣。\"
念槐心里一惊：\"这事林老和雷影知道吗？\"
\"还没说，\" 张强有点紧张，\"我怕说了，你们更不信任我。\"
\"你能主动说出来，就是进步。\" 念槐想了想，\"这事先别声张，等义诊的时候，说不定他还会来捣乱，到时候咱们再当众揭穿他。\"
回到村委会，雷影正指挥着村民撒石灰消毒。看见念槐回来，就喊：\"正好！林老说药材不够，让你去后山采些蒲公英和马齿苋，这两样能治腹泻，灾后肯定用得上。\"
穆罕默德举着个竹筐跑过来：\"老师，我跟你一起去！我认识路！\"
张强也赶紧说：\"我也去！我力气大，能多背点！\"
三人刚走到山脚，就看见林德全的侄子林小宝骑着摩托车过来，车斗里装着个大箱子。
\"叔让我送些药材过来。\" 林小宝跳下车，看见张强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骗子吗？咋跟你们混在一起了？\"
张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 我现在跟他们学中医。\"
\"学中医？\" 林小宝嗤笑一声，\"就你？别是想偷师吧？我叔的本事，可不能外传。\"
穆罕默德气得瞪眼睛：\"你咋说话呢！强哥现在可好了！\"
念槐赶紧拦住穆罕默德：\"小宝，张强是真心想学好，你别这么说。\"
林小宝哼了一声：\"我叔就是心善，容易被骗。\" 他把箱子递给念槐，\"这里面是些黄芪和当归，叔说熬汤能补气血，让村民们灾后喝点。\" 说完骑上摩托车就走，临走前还瞪了张强一眼。
张强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念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对我有误会。\"
\"我知道。\" 张强叹了口气，\"以前我确实不是东西，难怪人家不待见我。\" 他突然抬头，\"我一定会好好学，让他看看我不是骗子。\"
三人采完草药回来，见雷影正和几个村民围着个陌生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个血压计，看样子像是医生。
\"这是镇卫生院的刘医生。\" 雷影介绍道，\"听说咱村灾后防疫缺人，特地过来帮忙的。\"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我刚才听雷影说，你们在用中药防疫？\" 他皱了皱眉，\"不是我泼冷水，中药消毒效果有限，还是得用科学的方法。我带了些 84 消毒液和感冒药，比那些草药管用。\"
林德全从屋里走出来：\"刘医生，中药防疫可不是瞎说的。非典那年，好多地方都是用艾叶消毒，效果不比消毒液差。\"
刘医生笑了：\"林老，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讲究循证医学，中药的疗效缺乏数据支持。\"
雷影不服气：\"啥数据不数据的，管用不就行了？昨天王大爷中暑，喝了你开的藿香正气水没用，喝了林老配的草药汤，半小时就缓过来了。\"
\"个体差异而已。\" 刘医生摇摇头，\"我不是反对中医，但推广中医也得讲科学，不能盲目迷信。\"
念槐突然说：\"刘医生，要不咱们打个赌？接下来三天，村里用中药防疫，你用西药，看看谁家的效果好。\"
刘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啊，我就不信这草药能比科学方法管用。\"
张强在旁边小声问雷影：\"雷影哥，这能行吗？我心里有点慌。\"
雷影拍着他的肩膀：\"放心，林老的方子，错不了！\"
三天后，村委会门口摆了两张桌子。左边是刘医生的西药摊，摆着消毒液和感冒药；右边是林德全他们的中药摊，晾着一排排草药，还熬着一大锅防疫汤。
村民们围在两边议论纷纷。王大爷端着个大碗，喝了口防疫汤咂咂嘴：\"还是这玩意儿喝着舒坦，不像那西药，一股子怪味。\"
刘医生听见了，忍不住说：\"大爷，这汤也就是心理安慰，真要预防疾病，还得靠疫苗和抗生素。\"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林德全放下手里的药碾子，\"我用中药给人看病几十年，治好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难道都是心理安慰？\"
正吵着，就见王大娘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我那孙子又发烧了，还上吐下泻的，刘医生你快去看看！\"
刘医生赶紧拿起医药箱：\"我去看看，估计是细菌性痢疾，得用抗生素。\"
林德全也站起来：\"我也去看看，孩子小，别乱用药。\"
众人跟着来到王大娘家，就见孩子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刘医生量了体温，皱着眉说：\"39 度 5，得赶紧送医院输液。\"
林德全摸了摸孩子的肚子，又看了看眼睛：\"不用，这是湿热引起的，我开个方子，喝两副药就好。\"
王大娘急得直哭：\"林老，这可是急症啊，别耽误了！\"
张强突然开口：\"大娘，信林老的！昨天我亲眼看见他用草药治好了个发烧的孩子。\"
刘医生瞪了张强一眼：\"你懂个屁！耽误了病情你负得起责任吗？\"
念槐上前一步：\"刘医生，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两副药没用，我们负责送孩子去医院；要是有用，你以后别总说中医没用。\"
刘医生犹豫了一下，点头：\"行！我就不信这草药能这么神！\"
林德全飞快地写好药方，让穆罕默德去抓药。念槐在旁边看着，突然发现林德全的手在微微发抖。
\"林老，您没事吧？\" 念槐小声问。
林德全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转身对王大娘说，\"熬药的时候，放三枚大枣，去去药的苦味。\"
药熬好后，孩子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哭着不肯再喝。王大娘急得没办法，张强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糖：\"孩子，喝完药给你吃糖，这是我以前卖剩下的，保证没过期。\"
孩子眨巴着眼睛，居然真的把药喝了。众人都松了口气，刘医生却撇着嘴说：\"现在看着没事，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正准备去王大娘家看看，就见王大娘抱着孙子跑过来，老远就喊：\"林老！神了！孩子不烧了，也不吐了！\"
孩子从奶奶怀里伸出头，手里还拿着块糖，咯咯地笑。刘医生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德全捋着胡子笑：\"刘医生，这下信了吧？\"
刘医生脸一红，突然说：\"就算这孩子好了，也不能说明中医就科学。我还是觉得，推广中医得有规范，不能瞎来。\"
雷影刚要反驳，就看见村支书老王跑过来，手里拿着个手机：\"不好了！有人把咱们用中药防疫的事发到网上了，说咱们搞封建迷信，县卫生局的人马上就要来查了！\"
众人都愣住了。林德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突然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林老！\" 念槐赶紧扶住他，\"您怎么了？\"
林德全喘着粗气，指着药箱说：\"快...... 快拿速效救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