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拉篇：向湖而行的晨光
萧凡踩着晨露往矿场走时，裤脚还沾着昨天整理器材时蹭到的树皮碎屑。他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想在去维多利亚湖前，最后确认一次输油管的整改情况——前晚矿场经理发来消息说“已完工”，但他总觉得该亲眼看看才放心。
穿过一片稀疏的灌木丛，矿场的机械仓库渐渐清晰。远远望去，输油管的破裂处确实裹上了新的金属套管，几个工人正收拾工具准备离开。萧凡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却瞥见仓库后方的斜坡下，有两个工人正往土坑里埋什么东西，动作鬼鬼祟祟的。
他悄悄绕到斜坡侧面的红树林后，借着气生根的掩护仔细观察——土坑里堆着十几个黑色的塑料桶，桶身印着“废机油”的字样，工人正用铁锹快速填土，连防渗膜都没铺。萧凡的眉头瞬间皱紧，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又快步绕到工人面前：“你们在干什么？废机油桶不能这么埋！会渗进地下污染水源的！”
工人被突然出现的萧凡吓了一跳，手里的铁锹“哐当”掉在地上。其中一个高个子工人支支吾吾地说：“是……是经理让我们埋的，他说这些桶运出去要花钱，埋在这里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萧凡的语气冷了下来，“这里离库内内河只有三百米，渗进去的机油会顺着地下水污染河流，你们想让下游的村民没水喝吗？”他拿出手机，翻出昨天拍的下游浅滩小鱼的照片，“昨天下游刚出现小鱼，你们就要毁了它？”
工人的头垂了下去，高个子嗫嚅着：“我们也不想，但经理说不埋就扣工资……”
萧凡沉默了几秒，知道工人也是被逼迫的。他收起手机，对两人说：“先别埋了，我现在给你们经理打电话，让他派车把桶运到正规处理厂。”说着，他拨通了矿场经理的电话，语气强硬地要求对方半小时内到场，否则就联系环保部门。
半小时后，矿场经理急匆匆地赶来，看到萧凡和没埋完的机油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萧先生，这是个误会，”他试图辩解，“我本来想今天就运走的，是工人着急先埋了……”
“误会？”萧凡打断他，指着土坑，“没铺防渗膜，离河流这么近，这要是渗进去，之前的治理就全白费了。”他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这些我都拍下来了，要么现在联系正规处理厂，要么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环保部门，你选一个。”
经理看着萧凡坚定的眼神，知道再辩解也没用，只好掏出手机给处理厂打电话，承诺当天中午前就把桶运走。萧凡盯着他打完电话，又叮嘱工人：“把土坑挖开，把桶都抬上来，别碰坏了，万一漏油更麻烦。”
等工人开始挖桶，萧凡才拿出对讲机，给实验室里的叶之澜报平安：“之澜，矿场这边有点小插曲，不过已经解决了，中午前能赶回去。”
对讲机里传来叶之澜温柔的声音：“别着急，注意安全，我和卢卡斯把最后一批样本装好了，就等你回来打包行李。”
挂了对讲机，萧凡又在矿场周边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隐藏的污染点，才放心离开。等他回到实验室时，已经快中午了。叶之澜正坐在桌前，把红树林种子装进透明小袋里，每个袋子上都贴着标签：“库内内河红树1号，202x年x月采”。
“回来了？”叶之澜抬头看到他，立刻站起身，“事情解决了吗？”
萧凡点点头，走到她身边，把矿场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环保真的不是一次性解决问题，得一直盯着。”
“至少这次我们发现了，”叶之澜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等我们从维多利亚湖回来，再跟当地环保部门建议，定期巡查矿场，这样才能避免类似的事再发生。”
卢卡斯端着三碗玉米饭走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说：“萧哥，叶姐，你们放心去维多利亚湖，矿场这边我会帮你们盯着的，每周都去看看，有情况就给你们打电话。”
萧凡拍了拍卢卡斯的肩膀：“那就麻烦你了，我们走了以后，实验室里的样本也要辛苦你照看。”
“放心吧，我都记下来了，”卢卡斯指了指墙上的便签，“每天给水蓝花换水，每周测一次红树林种子的发芽率，保证没问题。”
吃过午饭，三人开始打包行李。实验器材被分门别类装进防震箱，红树林树皮提取物、水蓝花样本、芦苇样本分别放在保温箱里，叶之澜的衣物和孕期用品则装在一个轻便的行李箱里——萧凡特意选了带轮子的，怕她提着重。
“对了，这个给你，”叶之澜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卢卡斯，“里面画了宝宝的脚印，还有我们采集的样本记录，等我们解决了维多利亚湖的水华，就回来取，到时候给你看宝宝的照片。”
卢卡斯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像捧着宝贝一样：“放心吧叶姐，我会好好保管的，等你们回来，我带你们去吃村里新开的芒果酱。”
收拾完行李，已经是下午三点。卡鲁爷爷带着几个村民来了，每人手里都提着东西：有装着罗望子果的藤筐，有当地妇女手工织的棉布，还有一个用红树藤编的小盒子。
“姑娘，小伙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卡鲁爷爷把藤盒递给叶之澜，“里面装的是红树林的种子，我们选了最饱满的，带着它去维多利亚湖，就像带着库内内河的祝福，一定能把水华治好。”
叶之澜接过藤盒，打开一看，里面的种子整齐地铺在柔软的干草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种子泛着淡淡的光泽。“谢谢您，卡鲁爷爷，”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我们一定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
村民们帮着把行李搬到车上，又叮嘱了半天：“路上小心”“到了那边记得报平安”“治好了水华一定要告诉我们”。萧凡和叶之澜一一应着，心里满是温暖。
车子发动时，卢卡斯和卡鲁爷爷还站在路边挥手，直到车子消失在红树林的尽头。叶之澜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轻声说：“真舍不得这里。”
“等宝宝出生，我们带他们来这里看看，”萧凡握住她的手，“看看我们一起守护过的河流，还有这些善良的人。”
车子沿着乡村公路行驶，路面有些颠簸。叶之澜靠在座椅上，渐渐觉得小腹有些隐隐作痛。她咬着唇，不想让萧凡担心，可脸色还是慢慢变了。萧凡很快就发现了，立刻放慢车速：“之澜，是不是不舒服？”
叶之澜点点头，轻声说：“小腹有点疼，可能是刚才颠簸的。”
萧凡心里一紧，立刻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查附近的诊所。“前面五公里有个乡村诊所，我们去看看，”他扶着叶之澜下车，慢慢走到路边的树荫下，“你先歇会儿，我去拦辆三轮车，比开车平稳些。”
很快，萧凡拦到了一辆三轮车。车夫是个当地大叔，听说叶之澜怀孕不舒服，特意放慢了速度，还从车上拿了个棉垫让她垫着。到了诊所，医生给叶之澜做了检查，说只是轻微的宫缩，没什么大碍，叮嘱“减少长时间颠簸，尽量走平缓的路”。
“看来我们得调整路线了，”从诊所出来，萧凡对叶之澜说，“原本想走高速快点到，现在看来还是走乡村公路吧，虽然远一点，但平稳些。”
叶之澜点点头：“听你的，安全最重要。”
两人坐上三轮车，继续往维多利亚湖方向走。乡村公路两旁种着大片的玉米地，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院子里晒着五颜六色的布料。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夫指着前方一片水域说：“前面是芦苇荡，很多人靠采芦苇编东西生活。”
叶之澜眼前一亮，对萧凡说：“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能采集些芦苇样本，之前不是说可以试试芦苇汁液调节ph值吗？”
萧凡立刻跟车夫商量，车夫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认识采芦苇的农户，可以帮他们打招呼。到了芦苇荡，一片翠绿的芦苇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农户听说他们是来治理水华的，热情地带着他们走进芦苇荡，还教他们怎么选长势好的芦苇。
“要选这种叶子发亮、根系粗的，”农户指着一株芦苇说，“这种芦苇吸水好，说不定吸收污染物也厉害。”
萧凡和叶之澜小心翼翼地采集了几株芦苇，装进样本袋里。叶之澜摸着芦苇的叶子，轻声说：“希望你能帮上忙。”
离开芦苇荡时，农户还送了他们一把芦苇编的小篮子，说：“祝你们早点治好水华，让湖水变清。”
天色渐暗时，他们在一个乡村民宿住了下来。民宿的房间很简单，但很干净，窗外就是一片稻田。萧凡给叶之澜倒了杯温水，又拿出医生开的安胎药，看着她服下，才放心地去整理当天采集的芦苇样本。
叶之澜靠在床头，看着萧凡忙碌的背影——他正把芦苇样本分成几份，一份放在冰箱里保存，一份用来提取汁液，动作认真又细致。忽然，她感觉到小腹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个小拳头在轻轻敲她的肚子。
“萧凡，你快过来！”叶之澜激动地喊道。
萧凡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到床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叶之澜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宝宝动了，刚才动了一下！”
萧凡的手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眼睛紧紧盯着，生怕错过什么。过了几秒，他也感觉到了轻轻的震动，像一片羽毛在指尖划过。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有些沙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
两人静静地坐着，手贴着手放在叶之澜的小腹上，感受着新生命的悸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宝宝肯定是在为我们加油，”叶之澜轻声说，“希望我们能快点治好维多利亚湖的水华。”
萧凡点点头，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个轻吻：“会的，我们一定可以。”
第二天一早，两人继续赶路。这次他们租了一辆越野车，司机是个熟悉路况的当地人，知道哪条路最平缓。车子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偶尔能看到村民在田里劳作，孩子们在路边追逐打闹，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真希望维多利亚湖周边的村民，也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叶之澜看着窗外，轻声说，“而不是被水华困扰。”
“会的，”萧凡握住她的手，“等我们解决了水华，他们就能重新靠湖生活，稻田也能有好收成。”
下午三点左右，车子终于抵达了维多利亚湖附近的小镇。远远望去，维多利亚湖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镶嵌在草原和稻田之间。可走近了才发现，湖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藻，风一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岸边的浅滩上，漂浮着几条死鱼，几只水鸟在旁边盘旋，却不敢落下。
“这就是水华？”叶之澜的心情沉重起来，“比资料上写的还严重。”
他们刚下车，就看到几个村民提着水桶走过来，水桶里的水浑浊不堪，还飘着几丝绿藻。一个老大娘看到他们，急忙走过来，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你们是来治理水华的吗？快帮帮我们吧，家里的井水都被污染了，只能喝这种水，好多孩子都拉肚子了。”
叶之澜看着水桶里的水，心里一阵难受。她转头对萧凡说：“我们得尽快开始实验。”
萧凡点点头，拿出手机，联系之前对接好的当地环保组织。可电话接通后，对方的语气却很冷淡：“你们就是从库内内河来的团队？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维多利亚湖的水华比你们想的复杂，外来团队根本不了解情况，只会白费功夫。”
“我们有治理矿物油污染的经验，还带来了可能有效的植物样本，”萧凡耐心地说，“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只需要三天时间做初步实验，如果没效果，我们立刻离开。”
对方沉默了几秒，最后说：“好吧，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实验场地在镇东头的旧仓库，你们自己过去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别担心，”萧凡看着叶之澜担忧的眼神，安慰道，“我们用实验结果说话，一定能说服他们。”
两人提着行李，跟着村民来到镇东头的旧仓库。仓库很破旧，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农具，但还算宽敞，足够摆放实验器材。村民们主动帮忙打扫仓库，还从家里搬来桌椅，很快就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实验区域。
“谢谢你们，”叶之澜对村民们说，“我们会尽快做实验，争取早点解决水华问题。”
“我们相信你们，”之前的老大娘说，“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要能让湖水变清，我们愿意帮忙。”
当天晚上，萧凡和叶之澜就开始准备实验。他们先从湖里采集了水样，测试了ph值、氮磷含量和cod值。结果显示，湖水的ph值只有5.2，呈酸性，氮磷含量是正常湖水的8倍，cod值严重超标。
“ph值太低了，水蓝花在酸性环境里活性会降低，”叶之澜看着检测结果，皱起眉，“看来得先调节ph值。”
“我们不是带来了芦苇样本吗？”萧凡忽然想起什么，“之前卢卡斯说芦苇可能有调节水质的作用，我们可以试试提取芦苇汁液，看看能不能把ph值调上来。”
叶之澜眼前一亮：“对呀，我们可以试试！芦苇生长在水里，说不定它的汁液能中和酸性。”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萧凡负责提取芦苇汁液，他把芦苇的茎切碎，放进榨汁机里，榨出淡绿色的汁液。叶之澜则负责测试汁液的ph值，结果显示，芦苇汁液的ph值是7.8，呈弱碱性，正好可以中和湖水的酸性。
“太好了！”叶之澜兴奋地说，“我们明天就做实验，看看芦苇汁液调节ph值后，水蓝花对氮磷的吸收效率怎么样。”
萧凡点点头，把芦苇汁液装进密封瓶里：“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我们早点开始实验。”
叶之澜靠在椅子上，看着萧凡收拾实验器材，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虽然现在遇到了很多困难，但只要他们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她摸了摸小腹，轻声说：“宝宝，再给爸爸妈妈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让维多利亚湖变清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仓库，照亮了桌上的实验器材和样本瓶。萧凡收拾完器材，走到叶之澜身边，轻轻把她抱起来：“我们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叶之澜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她知道，未来的几天会很辛苦，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而维多利亚湖的晨光，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