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一段向下的短阶。
台阶下是一个稍小的房间,更像一个仓库。
货架上堆满了切割整齐的木料,其中一些漆黑的木块表面还跳跃着极其微弱的电弧;成捆的、泛着柔韧光泽的筋腱状材料;还有一块块冰冷润泽、触手生寒的玉石。
看来是个材料室和工作室的结合。
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工具和一件半成品的琵琶。
“要是这个琵琶是我们的阵盘就好了,那就直接收工了……”她撅嘴道。
赵曜靠近工作台,风灵本能地向台面下方延伸探查。
就在她的感知即将触及台底时,一股极其隐晦、带着冰冷恶意的灵气扰动猛地刺入她的意识!
陷阱!
一个触发式的警报?
还是……攻击法阵?!
她心脏骤缩,几乎在感应到的同时强行切断了那缕探查的风灵丝线,如同被烫到般瞬间收回感知。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僵在原地,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秒后确认没有触发任何反应,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好险!
但惊惧之后,一股更强烈的执拗涌上心头。
这里处处透着古怪和危险,那个工作台下方,她还没探查清楚!
或者,先把这房间里的其他角落先搜索完,再回来攻克这里?
赵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她将风灵感知如同最轻柔的薄纱,极其小心地、一寸寸地覆盖整个材料储备室。
从堆满雷击桐木的货架缝隙,到成捆妖兽筋的内部结构,再到冰冷润泽的玉石堆深处……气流细致地拂过每一寸空间,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属于材料的、异常的灵气凝聚点。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专注中流逝。
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精细又大范围的感知非常消耗心神。
货架、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都被她“筛”了一遍。
没有。
除了材料本身蕴含的、或微弱或驳杂的灵气,以及工作台下那个散发着冰冷恶意的陷阱点,整个房间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能量源。
工作台下方……只有那里了!
赵曜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让她心悸的位置。
其他地方都排除了,即使那里有陷阱,即使那里藏着的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确认!
阵盘可能就在下面!
她再次凝聚心神,这一次,她改变了策略。
将精纯的风灵能量转化为无数比发丝更细的探测丝。
这运用到了她昨天的练习内容——把风绳、风弦磨得更细。
这些灵丝不再试图冲击陷阱节点,而是如同最谨慎的工兵,贴着陷阱灵力场的边缘——地面石板、台腿内侧低速游走。
每一根灵丝都承载着她的感知,将接触到的材质纹理、结构接缝、能量场波动等物理信息,实时反馈回她的识海。
她绕着工作台,如同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脚步挪动得极其缓慢,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一圈,两圈……没有暗格,没有机关枢纽,没有能量通道连接……工作台下方,除了那个散发着纯粹恶意灵气的陷阱节点本身,以及支撑台子的四根粗壮木腿和空荡荡的地面,什么都没有!
一股强烈的失望和巨大的困惑瞬间淹没了她。
陷阱还在,但陷阱守护的……难道只是一片虚无?
这说不通!
那个让她心悸的陷阱,难道仅仅是为了守护这片空无一物的地板?
挫败感和一种被愚弄的恼怒啃噬着她的心。
她不甘心地最后扫视了一圈这堆满灵材、危机四伏的房间。
如果,有什么隐藏的结界或者阵法呢?
否则如何解释这个陷阱?
那么,如何破解陷阱?
她干脆坐了下来,想了整整五分钟后。
整合刚才探知的所有信息她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目前没有任何办法破解这个陷阱,连头绪都没有。
那么,如果后面的搜索都没有找到阵盘,那这个地方就最可疑了!
她收起思路,此刻时间紧迫,必须离开了。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沉重的心情,赵曜迅速退出了这个充满谜团的房间,墙壁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离开材料室,赵曜的目光投向走廊更深处一条光线更为幽暗的甬道。
甬道入口上方刻着几个古篆——“静思”。
她闪身而入。
甬道内异常安静,吸音苔藓覆盖的墙壁吞噬了大部分声音,只有她自己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
刚走出不到十步,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痛苦的急促喘息声,还有衣物摩擦墙壁的窸窣声!
赵曜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像般紧贴在冰冷的、布满苔藓的墙壁凹陷处,风灵感知瞬间收敛到极致,只保留最基础的被动警戒。
阴影完美地包裹着她。
只见一个穿着清音阁灰色劲装的年轻弟子,正踉踉跄跄地从拐角另一侧摸索过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死死按着左侧肋下,指缝间有暗红的血迹渗出,染红了灰色的布料。
显然是内乱中受伤的底层弟子。
他另一只手扶住墙壁,试图稳住身体,每走一步都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额头上满是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后怕,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大厅的混乱与血腥镇压中。
他只想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口,根本没心思留意四周。
他跌跌撞撞地经过赵曜藏身的凹陷处,距离她不到两米!
浓重的血腥味和痛苦的喘息清晰可闻。
赵曜甚至能看到他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和失焦的眼神。
他完全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阴影里藏着一个人,全部心神都被伤痛和逃离的恐惧占据。
就在他即将走过时,他按着伤口的手似乎因为剧痛而猛地一松。
身体一个趔趄,腰间挂着的一支竹笛“啪嗒”一声掉落在苔藓地面上。
发出不大不小、但在死寂甬道中却异常清晰的一声闷响!
那弟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厅方向,也顾不上捡笛子,更加慌乱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甬道更深处。
也就是赵曜原本打算去的方向逃去,很快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
那支竹笛孤零零地躺在苔藓地上,沾染了几点新鲜的血迹。
甬道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支带血的竹笛证明着刚才的惊魂一瞬。
赵曜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印证了大厅内乱惨烈,连受伤的底层弟子都仓惶逃到了后方。
哼,活该!
她快意地想着。
惹她们,这就是下场。
她骄傲地扬起了头,继续向前走去。
风灵感知再次向前方延伸,确认那受伤弟子已经跑远,且没有引来其他人后,才继续悄无声息地向甬道深处潜行而去。
刚才的遭遇,让她对前方的探查更加充满信心——
这都没发现自己,看来清音阁的人很水嘛。
不过也是,要是不水的话,还需要等他们全体出门后,再出手盗阵盘吗?
甬道不长,尽头连接着一个环形区域,分布着十间独立的石室。
这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墙壁覆盖着厚厚的、吸音效果极佳的苔藓,走在上面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被吞噬了大半。
每间石室门口的地面上,都刻着繁复的五行音阶图:金宫、木商、水羽、火徵、土角。
散发着微弱的、引导修炼的灵气波动。
赵曜一间间石室探查过去。
风灵如同水流,无声地渗入石室内部,在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上流淌、回荡,寻找着异常的灵气节点或空洞。
石室内部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蒲团,空间狭小。
前两间空无一人,也毫无异常。
当她推开第三间石室的门时,一股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钻入鼻腔。
她瞳孔微缩,目光瞬间锁定在蒲团旁的地面上——几滴暗红色、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琵琶女的、带着脂粉味的灵气印记。
这里是她疗伤的地方?
赵曜的心沉了沉,但风灵仔细探查了整个石室,除了之前那个伤者的气息,依旧一无所获。
带着一丝越来越浓的疑虑和不安,赵曜穿过这个区域。
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人工水池空间。
“哇,他们居然在仓库里面引水……不是,这还叫仓库吗?!”她张大嘴。
水流在池中循环,发出细微的潺潺声。
水面漂浮着刻有音符的青瓷盘,随着水流缓缓旋转。
一座九曲桥通向池中央一座古色古香的湖心亭,亭子飞檐斗拱。
亭顶悬挂着数十口大小不一的青铜编钟,古朴而庄严,散发着古老内敛的金灵气,形成一种无形的干扰场。
赵曜踏上九曲桥,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她走到湖心亭中央,环顾四周。
编钟群产生的灵气干扰如同无数细小的噪音,让她的风灵感知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视觉和听觉的干扰被暂时屏蔽,全部心神沉入纯粹的风灵感知。
风,成为了她延伸的感官,细腻地抚过亭子的每一根梁柱,每一块铺地的石板,感受着它们的材质、结构、以及最细微的能量流动和固有震动频率。
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在编钟干扰的“噪音”中,努力分辨着异常。
突然,她的心神猛地一凝!
在亭子中心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下方,风灵的反馈捕捉到一种奇特的、微弱的震动!
这震动与周围编钟产生的音波频率并不完全同步,仿佛一个独立存在的“节拍器”。
又有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