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那句平静却带着锋芒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寿宴虚伪的繁华。丽妃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端着酒杯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有名无实的皇后身上。
太后脸上的笑容依旧雍容,但眼底深处那抹冰冷已然凝结。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好了,丽妃,皇后身子不适,不宜饮酒,心意到了便好。这杯酒,哀家替皇后喝了。”她示意身边的宫女接过丽妃手中的酒杯。
丽妃如蒙大赦,连忙挤出笑容:“是臣妾考虑不周,谢太后娘娘体恤。”她恨恨地瞪了云舒一眼,悻悻然退下,心中却将云舒恨到了骨子里。
这场小小的风波被太后强行压下,但殿内的气氛已然变得微妙而紧绷。云舒如同未觉,安静地坐在角落,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只有春喜站在她身后,能感觉到她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
寿宴在一种压抑的“祥和”中继续进行。云舒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金碧辉煌的闹剧。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个恐怖的暗红玉瓶上。王太医今日被留在太医院“研配”新药,并未出席寿宴。这是否意味着……那个玉瓶,此刻就在他椒房殿的厢房里?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云舒心中迅速成型。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帮手。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大殿。最终,落在了殿门口廊柱下阴影里,那个正慵懒舔着爪子、对殿内喧嚣漠不关心的肥硕身影上——橘猫!
寿宴终于接近尾声。太后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离席回慈宁宫后殿歇息。丽妃作为“操办者”,自然要留下善后,接受着最后的恭维,得意非凡。
“春喜,”云舒低声吩咐,“本宫有些气闷,去外面透透气。你在此处候着。”
“娘娘,您……”春喜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无妨。”云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缓缓起身,在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悄然走出了喧嚣的大殿。
殿外,夜风微凉,吹散了殿内的浊气。云舒并未走远,只是倚在殿外回廊一根粗大的廊柱旁,目光投向那橘猫所在的方向。
“橘胖。”她轻轻唤了一声。
橘猫耳朵动了动,懒洋洋地抬起头,碧绿的猫眼看向云舒。
云舒从袖中摸出最后一小块、特意留下的、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烤红薯碎屑。这是她的“终极诱惑”。
“想不想吃?”云舒晃了晃手中的红薯碎屑。
橘猫的鼻翼翕动,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它立刻站起身,迈着轻快的猫步跑了过来,亲昵地蹭着云舒的裙角,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美食。
“帮我一个忙,”云舒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指着椒房殿的方向,“去……王太医住的厢房。看看那个黑色的方匣子……还在不在?特别是……里面那个红红的小瓶子……还在不在?回来告诉我,这个就给你。”她再次强调了“红红的小瓶子”。
橘猫似乎听懂了“椒房殿”、“黑匣子”、“红瓶子”和“烤红薯”这几个关键词。它“喵”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叼起云舒手中的红薯碎屑,然后转身,如同一道橘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宫殿的阴影之中,朝着椒房殿的方向疾奔而去!
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寿宴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夜晚的宫廷显得格外寂静而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就在云舒几乎要失去耐心时——
“喵呜~”熟悉的、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猫叫声在不远处响起。
橘猫回来了!它嘴里空空如也,显然美食已经下肚。它走到云舒脚边,仰起头,碧绿的猫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和……烦躁?它抬起一只前爪,指向椒房殿方向,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咕噜……匣……在……瓶……动……吵……咕噜……”的声音!同时,它还用爪子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做出一个“很吵”的动作!
匣子在!瓶子也在!但是……瓶子在动?很吵?!
云舒瞬间理解了橘猫的意思!那个暗红玉瓶……里面的东西……正在躁动?!是因为远离了她的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一股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王太医不在,玉瓶躁动……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好橘胖!”云舒立刻又掏出一小片珍藏的肉干(之前让春喜偷偷藏的)奖励它。橘猫叼着肉干,满意地跑到一边享用去了。
云舒不再犹豫。她必须立刻赶回椒房殿!趁着玉瓶躁动、王太医未归,设法将其毁掉!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备离开。
“皇后姐姐好雅兴,不在殿内欣赏歌舞,倒在此处……逗猫?”一个娇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在身后响起。
云舒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只见丽妃不知何时也溜了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抱着双臂,一脸讥诮地看着她。她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神却清醒而恶毒。
“丽妃妹妹不也在殿外醒酒吗?”云舒淡淡回应,心中警铃大作。丽妃这个时候出现,绝非偶然!
“呵呵,”丽妃冷笑一声,款步走近,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云舒身上逡巡,“姐姐刚才在殿内,可是好大的威风啊!当众给妹妹难堪,让太后娘娘也不得不出面替你圆场……怎么,现在又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跟只野猫嘀嘀咕咕……该不会是……又在谋划什么‘旁门左道’吧?”她刻意靠近云舒,身上浓烈的酒气和脂粉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侵略感。
“妹妹醉了。”云舒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冰冷,“本宫只是透透气。妹妹若无他事,请回吧,本宫要回椒房殿侍奉陛下了。”
“侍奉陛下?”丽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姐姐,你省省吧!陛下现在昏迷不醒,需要的是太医!不是你这种……靠邪术和血光吊着命的‘妖后’!你以为陛下醒来,还会记得你的‘功劳’?他只会记得你拔了他心爱的‘晚晴皇后’的……哦不,是拔了他的‘逆鳞’!哈哈哈……”
丽妃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扎在云舒的心上!她不仅知道拔鳞之事,还用顾晚晴来刺激她!这绝非巧合!是太后告诉她的!她们已经毫不掩饰了!
“丽妃!”云舒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威压,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丽妃,“注意你的身份!污蔑皇后,诋毁陛下,该当何罪?!”
云舒突然爆发的气势让丽妃笑声戛然而止!她从未见过这个一向隐忍的道姑皇后如此凌厉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冰冷和杀意,竟让她心头莫名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丽妃有些色厉内荏。
“让开!”云舒不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朝着椒房殿的方向快步而去。时间紧迫,她没空跟丽妃纠缠!
丽妃看着云舒决绝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被震慑的羞恼。
“好!好你个云舒!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丽妃咬牙切齿,转身朝着慈宁宫的方向疾步走去。她要立刻禀报太后!云舒行踪诡秘,必有图谋!
云舒几乎是小跑着回到椒房殿。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值守的小宫女,王太医果然还未回来。
“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偏殿厢房!”云舒厉声吩咐殿内的小宫女,然后带着春喜,快步走向王太医的偏殿!
推开厢房门,一股淡淡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越来越清晰的阴冷悸动感扑面而来!
云舒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书案上那个漆黑的方匣!只见那匣子此刻竟在微微地震颤!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冲撞!
就是它!玉瓶在躁动!
云舒的心跳如擂鼓!她不再犹豫,快步上前!春喜紧张地守在门口望风。
云舒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木匣!
匣内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个暗红色的玉瓶,此刻表面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散发着妖异的暗红光芒!瓶口贴着的符纸正在剧烈地闪烁、明灭,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焦黑的痕迹!丝丝缕缕、比之前浓郁数倍的暗红血气如同粘稠的毒蛇,疯狂地从符纸的缝隙中钻出,在瓶口上方盘旋、扭曲,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万千怨魂低泣般的“嘶嘶”声!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那瓶子里的东西……要破封而出了!
巨大的危机感让云舒头皮发麻!她立刻从怀中取出那片巨大的龙鳞!解开布包,凶戾的洪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暂时压制住了玉瓶散发的阴邪!
她双手紧握龙鳞边缘,将那片冰冷锋锐、流淌着暗金血渍的鳞片,如同盾牌般,对准了那个剧烈震颤、邪气四溢的暗红玉瓶!
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