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岳蓉放下电报，揉了揉太阳穴。
这高丽，打的是经济上的小算盘啊。
哦？怎么说？杨建国和李大胆同时看向她。
你们想啊，咱们大宋的工业和农业现在多发达？丝绸、棉布、瓷器、铁器、粮食，哪一样不是物美价廉？要是跟高丽搞平等贸易，咱们的商品一进去，他们本土那些作坊、小农场，根本就没法活。
他们说的进贡换免税，说白了就是想利用过去那套老规矩，给自己的商品找个保护伞。他们给咱们送点人参、麻布，这成本对他们来说不算高，但能换来咱们大宋市场的准入和关税减免，这买卖对他们来说，太划算了。岳蓉分析道。
杨建国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经济利益是一个重要方面。但我觉得，恐怕不止于此。
他又看向李大胆，大胆，从军事和政治上，你怎么看？
李大胆挠了挠头：大哥，从军事上看，高丽那地方确实是块宝地。蒙古刚灭，北边的女真蠢蠢欲动，天天盯着南边。高丽自己那点军队，真不够看的。
他们要是跟咱们合作，咱们就能把防线往前推一大截，在高丽驻军，北边再建几个军事基地，女真那边一有风吹草动咱们立马就知道。这对咱们大宋的国家安全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政治上，我听说那高丽国王王倎在国内也不是一手遮天，底下的世家大族势力不小。他要是能得到咱们大宋的册封，就等于拿到了一张王牌，在国内说话腰杆都能硬不少。
杨建国把茶杯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们俩说的都对，经济、军事、政治，这三方面加在一起，就是高丽非要当这个小弟的全部原因了。
从地缘政治上看，高丽夹在我们大宋和北方的女真部落之间，确实是个缓冲地带。蒙古刚灭，女真各部蠢蠢欲动，他们感到威胁是肯定的。
他又指向地图上大宋本土：我们大宋现在国力强盛，打败了蒙古，威望正盛。对高丽来说，我们是他们唯一能指望上的强大邻居。
经济上，高丽确实落后。农业靠天吃饭，手工业规模小，商业也不发达。他们的高丽参虽然不错，但产量有限，而且质量参差不齐。
如果按照平等贸易规则，我们大宋的商品，一旦大量进入高丽市场，他们本土的手工业和商业肯定会受到巨大冲击。所以，他们所谓的进贡换免税，本质上是想利用传统的藩属关系，为自己的商品换取一个进入大宋市场的保护伞。他们宁愿名义上低人一等，也要获得实际的经济利益。
从政治上来看，高丽国王王倎虽然是国王，但国内的世家大族势力不小，朝堂上派系林立。他主动提出称臣，除了寻求外部靠山，恐怕也有借大宋的威望来巩固自己权力的意思。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册封，对藩属国的君主来说，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合法性来源。有了我们大宋的册封，王倎在国内的地位就能更加稳固，那些反对他的势力也不敢轻易造次。
杨建国将背后的原因总结了一遍，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就难怪高丽上下对藩属国这个身份如此执着了。
他意识到，周进他们在谈判桌上遇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外交问题，更是一个根植于高丽几百年历史和现实利益的复杂难题。
但是……杨建国话锋一转。
问题也就在这儿。咱们要是答应了，就得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而且，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跟咱们一直提倡的平等互利外交理念完全相悖，传出去，其他国家怎么看咱们？
岳蓉也皱起了眉：是啊，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选择。答应吧，要负责保护他们，还要在经济上对他们让利；不答应吧，又可能把高丽推到女真那边去，那咱们的布局就全乱了。
李大胆一拍大腿：大哥，我觉得还是答应下来划算！钱的事是小事，国家安全才是头等大事！至于那些别的国家怎么看，咱们实力摆在这儿，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
你这话说得太简单了。岳蓉反驳道。
什么叫钱是小事？咱们刚打完仗，国库空虚，到处都要用钱。教育、医疗、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中原的重建工作，哪一样不需要钱？没钱国内的民生怎么办？老百姓会有意见的。
杨建国看着争论起来的两人，没有说话。他知道，岳蓉和李大胆的意见，代表了政府内部两种主流的声音。
一个从经济和民生角度出发，一个从国家安全角度出发，都有道理，但又都有局限性。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总统府的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微弱的光。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周进送回来的书信，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岳蓉和李大胆看：
你们看这里，高丽的世家大族虽然势力大，但他们的经济利益和国王并不完全一致。国王想靠咱们巩固权力，而那些大族，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意能不能赚钱。
岳蓉和李大胆凑过来看了看，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分化他们？ 岳蓉试探着问道。
杨建国点了点头：对，分化。我们不能把高丽看作一个整体。国王和大臣们想要的是政治上的靠山和经济上的保护，而普通百姓和商人想要的是更好的生活和公平的贸易环境。
那我们可以这样。李大胆眼睛一亮。
我们表面上答应他们成为藩属国，但实际上不给他们太多实质性的好处。册封仪式搞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军事上，我们只派少量顾问过去，不派大部队驻军。经济上，贸易该怎么算还怎么算，不给他们免税。
不行不行。岳蓉立刻反对。
这样做太虚伪了，一旦被揭穿，我们的国际信誉就全完了。而且，高丽方面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能看出我们的敷衍，到时候反而会激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