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面轻轻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个月，或许真是难得的名正言顺的休整期。
“另外，”
左青的声音继续传来，多了几分正式，
“王面，你还记得你之前提交的那份议案吗？关于‘提升新生代的世界认知’及‘普通人面对神秘的应对基础’的那个。”
王面的呼吸顿了一下，低声回答道：
“记得。”
那是在守夜人向民众完全公布后不久，他花了几个晚上写出来的东西。
内容很粗浅，只是基于他这些年的经历和观察，提出的一些或许能减少无谓伤亡、增强社会韧性的初步构想。
提交之后便石沉大海，他甚至没指望会被认真对待。
“你的议案，总部已经通过了。”
左青说，
“现在的教育宣讲，就是其中落地的第一步。由你提议，由你完成，这也是堵住某些嘴的必经之路。”
王面立刻明白了左青的未尽之言。
守夜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关于向民众公开多少信息、以何种形式介入普通社会，一直存在不同派系的声音，左青和叶梵某种程度上已经触碰了一些保守派的底线。
如今让他这个“激进提议者”亲自来执行这第一步，既是实践，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考验”或“表态”。
但王面不在乎那些。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不是因为被委以任务，而是因为他以为只会停留在纸面上的那些想法，真的有可能变成现实。
哪怕只是小小的、试探性的一步。
“我明白了。”
王面回答道，
“任务我们接受。行程是？”
“之后会发到你终端上。最近的一场在四天后，地点是上京第三中学。”
左青说，
“剩下的六场分布在不同城市，间隔时间足够你们休整和转移。”
“内容大纲和注意事项也会一并发给你，具体讲述方式你们小队自己把握，只要不泄露机密、不引起恐慌就行。”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了长辈式的叮嘱说道：
“这几天就别想任务了。带你的队员好好玩玩，放松放松。把精神养好，一个月后，还有的是硬仗要打。”
“是。”
王面应道，
“谢谢左司令。”
通讯挂断，王面站在原地，看着远处渐渐沉入暮色的海平面，微微出神。
这时他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天平。
“在想什么？”
天平走到他身边，也望向海面。
“在想……”
王面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
“比如？”
“比如休整期间该做点什么。”
“总部那边同意了？”
“嗯，但是有七场讲座的任务需要我们做。”
王面转过头，他将左青的话复述了一遍。
天平听完，先是愣了愣，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沉默了片刻。
“讲座啊……”
天平喃喃道，
“还真是……从来没想过。”
“你觉得呢？”
王面问。
“说实话，第一反应是有点……别扭。我们这些人，拿刀比拿话筒顺手。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坏事。慢慢来。”
天平笑了笑，继续说道：
“反正有一个月呢。而且讲座什么的，也挺新鲜的。咱们假面小队，总不能只会打架吧？”
天平看着王面的眼睛突然问道：
“那任务间隔呢？队长你想做什么？”
王面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也许可以带大家去大夏其他地方转转。或者……学点别的东西，什么都行。”
天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
王面问。
“没什么。”
天平摇摇头，笑意更深，
“只是没想到队长你会想这些。”
“以前不会。”
王面坦诚地说，
“但现在觉得，也许应该学会。不只是战斗和任务，也要学会怎么生活。”
天平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说道:
“好。那等具体行程下来，我们计划一下。”
“嗯。”
两人并肩站在院子里，谁也没有再说话，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天空从橙红变成深蓝，第一颗星星在遥远的天际亮起。
屋里传来旋涡喊开饭的声音。
“走吧。”
天平拍拍王面的肩膀，
“该吃饭了。”
王面点点头，跟着他往屋里走。
进屋前，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夜空，星星越来越多，像碎钻一样洒在深蓝色的绒布上。
晚饭是简单的面条，配着中午从康复中心回来时顺路买的青菜和鸡蛋，七个人围坐在餐桌旁，热气蒸腾，灯光温暖。
“说起来，”
蔷薇挑起一筷子面，
“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纯粹因为‘想聚在一起’而吃饭了？”
“在净土的时候也经常一起吃饭。”
月鬼说道。
“那不一样。”
蔷薇摇头，
“那时候吃饭是为了补充体力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现在，现在就是吃饭。”
她说得有些绕，但大家都听懂了。
在人圈，在净土，在船上，每一次进食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维持体力，保持状态，准备迎接未知。
即使大家坐在一起，气氛里也总绷着一根弦。
而现在，这根弦终于可以暂时松开了。
“所以我才说真好。”天平轻声说，然后笑了笑，低头吃面。
“对了队长，”
蔷薇忽然转头看过来，
“你刚才在外面和天平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关于我们接下来一个月的任务安排。”
“任务？”
蔷薇关了火，擦了擦手走过来，眉头微挑，
“陈医生不是建议强制休整吗？还有任务？”
“是外宣任务。”
王面解释道，将左青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
“讲座？当讲师？”
月鬼接住抛起的石头，手指捏着转了转，表情有点古怪，
“给普通人讲我们的事？”
“不是讲‘我们的事’。”
王面纠正道，语气耐心，
“是讲守夜人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基础的超凡知识、遇到低危险级神秘时的应对原则和求助途径。目的是提升认知，减少不必要的恐慌和伤亡。”
檀香接话道：
“这倒是好事。很多伤亡其实源于无知和错误应对。如果能在学校里就普及一些基础概念……”
“道理我懂。”
月鬼撇撇嘴，
“就是觉得……有点怪。我们不是一向只管打架和救人吗？突然要站上讲台说话……”
“这个我同意。”
旋涡举手，
“我们现在要’转型成‘安全教育讲师’了，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