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屏幕内外,陷入一瞬间的寂静,随即,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在无声中涌动。
人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神谕使……陨落了?
那个如同神明般高高在上、不可撼动的“净土”,也不再发挥作用了?
雨宫晴辉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比王面更显清冷,却带着同样不容置疑的力度:
“神谕使并非神明的代行者。他们囚禁生灵,篡改历史,进行非人道的人体实验,企图撕裂边界,发动对外界的战争……他们的行为,早已背离了任何信仰应有的底线。”
他顿了顿,直视着镜头,
“所谓的‘禁海令’,不过是他们为了维持统治、掩盖真相的工具。大海的对面,并非虚无,而是更为广阔的世界。我们,便是来自‘边界’之外的访客。”
王面适时地点头说道:
“从此刻起,‘禁海令’正式废除。你们拥有自由探索这片土地、眺望远方海洋的权利。”
“同时,你们也拥有选择信仰,或是不信仰的自由。神明不应是压迫与恐惧的源头。真正的信仰,应源于内心的追寻与选择,而非强制的灌输与监控。”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诚挚:
“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未来需要所有人共同构筑。我们承诺,将尽力维持过渡期的秩序,协助大家适应没有神谕使监控的生活。但也希望各位能够保持理智与克制,避免因信息冲击而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雨宫晴辉最后总结,语气中带着一种破开迷雾后的坚定与期盼:
“谎言构筑的囚笼已被打破,真实的天空就在头顶。我们邀请每一位愿意睁开眼睛的人,与我们一同,迈出这通往真实世界的第一步。”
宣告结束。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王面和雨宫晴辉平静而坚定的面容上,持续了数秒,然后缓缓暗下,所有设备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短暂的、仿佛连呼吸都停滞的寂静之后,是如同海啸般爆发的哗然与议论。
街道上,人们冲出家门,聚集在屏幕下,指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屏幕,激动地比划着、争论着;
房屋内,家庭成员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茫然;
一些曾被神谕使压迫、或对现状早已不满的人,眼中则燃起了兴奋与希望的火光;
而更多习惯了旧有秩序、依赖于“神明”指引的人们,则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与不安……
混乱,质疑,兴奋,恐惧……
各种情绪在这片被禁锢了百年的土地上激烈地碰撞、发酵。
演播室内,当关在打出“信号切断”的手势时,演播室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
“搞定!”
旋涡第一个跳起来,用力鼓了鼓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们看到监控上刚才外面那些屏幕同步的样子了吗?太壮观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月鬼放下扛着的摄像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撇嘴道:
“啧,没想到我月鬼也有当摄像师的一天。不过……队长,雨宫,话说得挺像那么回事。”
蔷薇拍了拍切换台,咧嘴笑道:
“以后退役了说不定还能去电视台混口饭吃。”
檀香微笑道:
“辛苦了。讲得很好,清晰又有力量。”
星痕和天平则围在关在的操作台前,看着屏幕上反馈回来的、代表信号覆盖区域的绿色光点,小声讨论着一些技术细节。
王面看向雨宫晴辉,发现对方也正看过来,那双眼眸中,激荡着难以平复的波澜,有理想踏出第一步的激动,也有对未知未来的凝重。
“我们……真的说出来了。”
雨宫晴辉说道。
“嗯。”
王面点头,露出一个清浅而真实的笑意,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这群陪着他一起“胡闹”、完成了这场史无前例宣告的队友们。
可想而知,外面的世界正因为他们的宣告而掀起滔天巨浪。
而他们,这群始作俑者,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亲手掀开新时代帷幕的复杂心情,并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一切。
柚梨一家在磕磕绊绊中重新编织着亲情的纽带,假面小队则协助关在处理着“净土”易主和宣告发布后的一系列琐事与潜在波动,寒川司依旧神出鬼没。
但宅邸内的气氛比起初时,终究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共处一隅的默许。
这日午后,王面正与雨宫晴辉在庭院廊下对弈,星痕和旋涡在一旁观战,偶尔小声争论着棋路。
忽然,王面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望向庭院入口的方向。
几乎同时,雨宫晴辉也若有所觉,转头望去。
一股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寒意正悄然弥漫开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来人身着守夜人制式的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笑意,正是夜幕小队的副队长,安卿鱼。
然而,让王面瞳孔微缩的,并非安卿鱼本身,而是他身后背负的东西。
那是一口巨大的、通体漆黑的棺椁。
棺椁外覆盖着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冰层,森白的寒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其上,以至于安卿鱼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庭院边缘的几株矮木叶片上,迅速覆上了一层薄霜。
他踏入廊下的瞬间,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几度,连棋盘上的棋子都似乎蒙上了一层冷意。
旋涡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星痕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安副队。”
王面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迎了上去,
“一路辛苦。”
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从那份过于引人注目的黑棺上移开,落在安卿鱼身上。
比起上次见面,安卿鱼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这随身携带的“行李”实在太过特殊。
“王面前辈。”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听不出太多长途跋涉的疲惫,
“接到总部命令和关在前辈的通讯,我就立刻动身了。”
他的视线扫过王面身后的雨宫晴辉、星痕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