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诺诺她并非冷漠，”白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看透的了然，“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向你诉说这个事实。”
“或许在她看来，告诉你真相，只会徒增你的伤感与负担，不如索性回避，将全部精力放在更重要的目标上。”
商心言也轻声道：“她选择将这份愧疚与伤感独自背负，以绝对的冷静来面对你，推动进程。”
“这看似无情，或许……正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有情’的处理方式。她不想让你，在即将面对上界强敌时，还为下界的逝者分心。”
严瑾缓缓坐了回去，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如此。
长公主的牺牲，陈诺的隐瞒与“冷漠”……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的——为了更快、更无挂碍地走向那个必须达成的目标。
可是……这样的她，真的还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变回他熟悉的那个陈诺吗？
严瑾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前路依旧迷雾重重，而他能做的，唯有背负着所有这些已知与未知的重量，继续前行。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沉重。
就在严瑾收拾心绪，准备与白漪、商心言商议返回上界的具体事宜时，一道熟悉的、带着清冷星辉的身影，出现在了小筑之外。
是陈诺。
她依旧是一袭红裙，眉心的星芒印记流转着圆满的光华，气息渊深如海。
她看向严瑾，目光平静，仿佛之前所有的回避与隔阂都未曾发生。
“严瑾，借一步说话。”
她的声音空灵，不带丝毫情绪波澜。
严瑾心中微动，与两位师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点头与陈诺一同来到了小筑外一片静谧的魂雾竹林旁。
“返回上界，势在必行。然而白玉京势大，十二星宿仙君皆非易与之辈，其背后，更有深不可测的存在。”
陈诺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冷静得如同在分析棋局。
“你虽已至仙境巅峰，于上界可称一方豪强，但面对真正的金仙，尤其是白玉京的金仙，仍有力所不逮之处。”
严瑾沉默，他知道陈诺说的是事实。
与天宿星君一战，若非星主后手，他们早已形神俱灭。
金仙与真仙的差距，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法则掌控的云泥之别。
“我的确是需要力量尽快突破金仙。”
严瑾沉声道，这是他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陈诺看着他，星眸之中没有任何羞涩或旖旎，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理性：“我有一个方法，或可助你破境。”
“什么方法？”严瑾追问。
陈诺的声音依旧平稳，吐出的话语却让严瑾心神剧震：“双修。”
严瑾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前这个气息清冷、仿佛已摒弃七情六欲的星主天魂，竟然会提出“双修”二字？
陈诺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震惊，继续以那种分析道法的语气解释道：
“我乃完整的星主天魂，承载的不仅仅是星辰大道，更有星主当年触及的……一丝天道本源。阴阳相济，本就是天地至理。”
“若你与我双修，我可引动体内那一丝天道本源，滋养你的仙基道种，助你打破仙境壁垒直入金仙。此乃最快捷，亦是根基最为稳固之法。”
她顿了顿，看向严瑾，目光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修炼方案：“此为应对强敌、完成宿命之必要举措。你意下如何？”
竹林寂静，唯有魂雾无声流淌。
严瑾看着眼前这张绝美而淡漠的容颜，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双修……这本该是道侣之间最为亲密无间的行为，是灵与肉的交融，是情感与信任的极致体现。
可如今，从陈诺口中说出，却变成了一场冷冰冰的、以“提升实力”、“应对宿命”为目标的交易。她剥离了其中所有的情感成分，将其纯粹工具化。
她还是在帮他，甚至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但这种方式，却让严瑾感到一种怪异。
他想要的，是与那个真实的陈诺心灵相通，是两情相悦下的水到渠成，而不是眼前这般，为了所谓的大局和力量，进行的毫无温度的“能量交换”。
“这就是你想到的，最快的方法？”严瑾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是。”陈诺的回答简洁而肯定，“这是目前最优解。情感于事无补，唯有实力，方是根本。”
严瑾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从理性角度，陈诺的提议或许是对的。尽快晋升金仙，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但是……
他再次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陈诺，试图从那片星辰瀚海中找到一丝属于“陈诺”的痕迹：
“诺诺，在你提出这个方法时，你……还是你吗？还是仅仅只是‘星主天魂’在执行最有效率的方案？”
陈诺的眸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快得无法捕捉。她避开了严瑾这个直指本心的问题，转而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方法可行。严瑾，时间不多了。”
她还是选择了回避。
严瑾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而决绝：
“我拒绝。”
陈诺终于露出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严瑾会拒绝这条“捷径”。
“为什么？这是最快……”
“因为你不是一件工具！”
严瑾打断了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
“我也不是！力量的提升固然重要，但若是以失去本心、玷污我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为代价，那我宁可选择更艰难的路！”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会靠自己的力量突破金仙！我会找到不需要让你如此‘牺牲’的方式！”
“诺诺，我相信，真正的强大，绝不是靠摒弃情感换来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这一点，也会让你……重新变回那个会哭会笑的陈诺！”
说完，严瑾不再看她脸上是何表情，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魂雾竹林中，只剩下陈诺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红裙在灰蓝色的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本该有心跳的地方，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星辉在流转。
一滴晶莹的、蕴含着星光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尚未滴落，便已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空气中。
她望着严瑾离去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呢喃：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