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沉默了好一会儿，摸了摸下巴，盯着那条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看了半天，最后深吸一口气。
“春秋老魔的传承……听名字就感觉不是很容易过啊。”他叹了口气，“但现在看起来，我除了接受这传承，也没别的出路了吧？”
小白没搭他这句半开玩笑的感慨，只抬眼认真说了句：“你得想清楚，这春秋卷的位格，甚至比造化笔还要高一截。”
她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少见的郑重神色。
“而且你要知道变化道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传承考验要是没通过……你会被困在幻境里，永远出不来。”
“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妙啊。”
严瑾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那这个变化道的考验，有没有什么小窍门、操作指南之类的？”
小白转过身，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春秋老魔的变化道和别人不一样。她会把你‘变’成你最渴望，或最害怕成为的那个人。”
“你必须看清现实，认出自己，不然你就会被幻境彻底吞掉，连识海都会被改写，最后沦为春秋老魔‘影子’的一部分。”
严瑾听得头皮都在发麻。怎么听着这位春秋老魔像是个有严重恶趣味的变\/态大佬？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行吧……反正我也没得选。试就试！”
“我话放这儿了，”小白淡淡提醒，“这一关不是打打杀杀，是对人性、对内心的试炼。”
下一秒，春秋卷猛地一震。
卷轴中央那道沉睡的墨纹忽然炸开，像是一只漆黑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间天地失色，色彩尽褪，四周只剩下灰与白。
一道无形的力量猛地将严瑾拽了进去，“噗通”一声，他整个人被卷进了翻涌的幻纹中。
再睁眼，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非常熟悉的画室里。
阳光从窗子斜洒进来，画架上是干涸的油彩，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他低头一看——旧t恤、破牛仔裤，手上还沾满了调色膏。
这不是他前世的画室？
“严瑾！”
一道熟悉又让人心头发紧的嗓音响起。
是她的声音。他前世的女友。
下一秒，门被推开。一个女孩捧着速写簿走进来。白色吊带配红格子裙，黑长发披肩。她脸上的轮廓逐渐清晰，却让严瑾心里越发不安。
“你再不去上课，老师就要点你名了！”
严瑾愣愣看着她靠近，心中却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不真实感。
“你……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眼前景象仿佛碎镜子般“啪”的一声崩裂！
那张即将清晰的面孔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不要！！”
严瑾伸手想去抓住那身影，可一切都成了空。
紧接着，第二幕闪现。
他坐在皇家书院的讲堂里，身边是一个个穿着华丽道袍的修士学生，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儒家三千道变》。
而他手下却不由自主地画出了一幅……肌肉型男的裸体雕像？
旁边的小姐姐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你……你怎么能在书院里画这种污秽之物！”
但她说归说，手却遮着眼睛，透过指缝偷偷看了个正着。
严瑾头皮发麻，心里狂吼：“我怎么又画《大卫》了！！”
下一秒，幻境再崩。
他成了丹宗弟子，炼丹失败直接炸炉；又变成了战场主将，一声令下万剑齐发；再后来——他居然在和陈诺拜堂成亲？！
红嫁衣、喜帕、鞭炮齐鸣，陈诺冷着张脸捧着喜帕，一副和严瑾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
严瑾整个人都麻了：“……我认真的吗？！”
可不管他怎么吐槽，现实一幕接一幕重启。
每一次，他都差点陷进去，差点接受了那个身份。
而每一次幻境崩碎，他都能感到心神微妙地被撕扯、被拉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不断复制、试图重塑他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被硬生生撕裂，像是掉进了无数个“平行人生”的漩涡，每一条都有他最渴望的一切——
名声、荣耀、亲情的弥补、爱情的回归，甚至是那个他埋藏得最深、最不愿面对的念头：
“如果我没死，回到原来的世界……是不是会更幸福？”
他几乎要认同了。
认同那个失败但熟悉的自己，那个在考场门口一遍遍叹气、在出租屋里对着画布发呆的普通人。
但就在这一瞬间，有个念头像一道雷，悄然劈开了意识的迷雾。
“不对……这不是真的，这些都不是我！”
“我失败过，但我活得比他们更真实！”
“这些都是春秋老魔的幻境，是她‘变化道’的试炼！”
严瑾猛地低头，只见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猩红的字迹，像是用血刻出来的：
你是谁？
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句：
“我是严瑾。”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轻佻玩味的少女声音，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挑衅：
“你只是一个棋子，还敢妄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严瑾浑身一震。
这声音虽是少女腔调，却隐隐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莫名有点头皮发麻。
他愣住了，陷入短暂的沉默。
少女似乎不太满意被无视，语气陡然拔高了一截：
“喂！你耳聋了吗？本姑娘问话你敢不答？”
这一声，把严瑾从思绪中彻底拽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试探着开口：“你是谁？是《春秋卷》的……器灵？”
然而四周空无一物，他像是悬在一片黑白交界的虚空中，甚至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现在是老娘问你！你可没资格提问！”那少女哼了一声，语气像是炸毛的猫。
但下一秒，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话太粗鲁，立刻干咳了一声，强行让自己语气文雅一点：
“咳，行吧行吧，咱讲点规矩。公平起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然后你问一句我答一句。”
“咱这玩法，你前世记忆里叫啥来着？对，‘真心话大冒险’！不过我们这儿没有大冒险，只有……真心话！”
她咬字奇怪，像是特地在玩味他记忆深处的词汇。
严瑾一听，浑身又是一震。
从他一踏进幻境开始，少女似乎就能窥见他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段过往。
他还没回应，少女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好了啊，不说话就是默认啦！咱正式开始，我先问。”
空气突然凝固。
少女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语调竟带上了一点莫名的认真：
“严瑾，你知道你现在，到底算什么人吗？”
“你又知不知道，这场传承试炼的真正意义，是在考验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