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雨过天晴。
矿区的氛围有些伤感,因为教矿工们识字的鲁钊与韩立要各回各家,接受教育的工人与孩子们都有些不舍。
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淡了下去,至少现在站一起不会吵架。
由于这两人的世界观早已成型,阶级立场也不够先进,赵继歌对这两人的工作做得并没那么顺利,但并不是没有成果……
即使有改变,赵继歌也没有选择吸收这两人进燎原会,他们还不达标,远远不及岳红嫣跟张无为的觉悟之高……
多数人压根就不知道还有一个燎原会的存在,简直是碟中谍中谍……
他们之所以选择走,想将拒巫城矿区的经验推广出去,并不是因为赵继歌的区别对待……
特别是鲁钊,对于联合会与纠察队这两种组织形式简直是视若珍宝,他有信心将其带回黑岩盟说服大多数人,但完全复刻就别想了……
而韩立则想回到郡里,向他的好友们讲述这段时间的生活,宣传他所创造的劳工思想。
没错,在矿工们与赵继歌的影响下,韩立整出了儒教特色劳工思想……
这不禁让赵继歌产生“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究竟给他整哪来了,到底是穿了还是没穿……
离前世很远,离前世又很近……
他无可奈何,但至少目前来看,韩立这什么特色儒教,总比纯粹的儒教要进步一点吧?
以后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赵继歌也不敢保证,他又不是巫师,只能想到两个方向——要么彻底脱胎换骨,要么成为革命的阻碍,没有折中的选项。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赵继歌有强烈预感,以后绝对会出现乾国特色……
只希望那些人不在他身边吧……
就在赵继歌浮想联翩之际,鲁钊上前告别:
“赵老弟,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再见,这段时间跟你们接触,简直是受益良多,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愿意走。”
赵继歌笑着回应:
“鲁老哥,你怎么也搞得这么伤感,只要你我坚持下去,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些经验也需要你去推广,要是一直呆在这,还怎么做大做强。”
“哈哈!”鲁钊开怀大笑,“好一个人生何处不相逢,你看的比我要透。”
赵继歌将手搭在鲁钊肩膀上:
“鲁大哥过赞了,你的主张不够彻底,希望你以后能慢慢接受我的道理。”
鲁钊有些犹豫:
“我确实还在思索哪条路好,这才接受自由思想没多久就遇到了你,老哥我年纪大了,脑子实在是经不起这么折腾,但就像你说的那样,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次回去后我肯定能找到方向!”
赵继歌主动拥抱了鲁钊,分开后认真说道:
“相信再相逢的那天,咱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鲁钊重重点头,同样交代道:
“赵老弟,你以后跟我们这种门派接触,还是得多加小心,我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知道,黑岩盟肯定也有主张保皇改良的,对么?”
“果然瞒不过你……”
鲁钊将楚狂刀叫了过来,向赵继歌说道:
“狂刀我就不带走了,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而且矿区缺武夫护道,就让他留在这边,至于以后愿不愿意回去,我尊重他的意愿。”
“那你回程路途遇到危险,岂不是无人保护?”赵继歌有些担心。
楚狂刀回答道:“韩夫子的实力不比我弱,他答应保护鲁先生回程。”
“那就好,我会照顾好老楚的。”
什么玩意……听到赵继歌的话,楚狂刀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年龄,怎么在赵继歌面前跟新兵蛋子一样......
赵继歌走到韩立身前,同样笑着开口:
“韩夫子,你这次回去,能不能也认真思考我说的道理?”
韩夫子神情严肃:“我尽力,你也说过挣扎是痛苦的,我也在认真考虑。”
“我只是希望以后我们不要成为敌人。”
“有你这样的敌人,我吃不饱睡不好的,何必难为自己。”
“哈哈!”
两人互相拥抱,也做了告别。
分开后,赵继歌正了正衣冠,朝着二人行抱拳礼:
“二位,这边的经验可以朝外传播,但不要泄露矿区的秘密,以及这边的人员与主张,当前不宜引起过度关注,我相信你们也懂这个道理。”
“赵老弟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出来混江湖的嘴里都有把门。”
“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
凝望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赵继歌久久没有动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人群散去,他才回过神来,着手开始今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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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光寺,大雄宝殿。
昨天回来后,明镜和尚就跪在佛像正前方,试图清除赵继歌造成的杂念。
这个赵继歌,所阐述的思想与其他教派完全不同,逮着诸子百家竭力回避的东西猛攻……
这跟猛踹瘸子那条好腿有什么区别!
即便如此,明镜和尚也没打算告知武法司,除了派系矛盾之外,小乘宗其实也不干净,或者说野心非常大……
明镜和尚很清楚矿区的性质,这要是说不想造反,他可以把头拧下来给赵继歌踢……
天下大乱,形势大好……
只要世道乱起来,对小乘宗的发展就越有利,获取信徒就越简单……
有了信徒,才有信仰……
无论是造反还是其他手段……天崩地裂又何妨?
昨天只是一时失足,并不是没有挽救机会……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嘎吱——
高大的正殿大门被缓缓推开,明光与明心两位副护法走了进来。
咚咚咚——
脚步声最终停在明镜身后,进来的两人对着明镜行佛礼后,明光缓缓开口:
“护法,拒巫城周边的农民都信道教,我们一旦下地宣传,他们就喊风雷观的道士过来驱逐,那群道士蛮不讲理,不少弟子被揍的鼻青脸肿。”
明镜和尚如同老僧入定:
“山野道观可不敢跟我们起冲突,更没有打伤我们的资格,如果不出意外,这边应该是道教祖庭的地盘。”
明心和尚担忧开口:
“田里是道教祖庭的地盘,杨凯说的矿区也有赵继歌在那边,这样该如何完成灵鹫宫交代给总寺的任务?”
明镜和尚站起身:
“赵继歌固然恐怖,但对比道教祖庭还是犹如蚍蜉,柿子得挑软的捏,道教祖庭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要是激起了小乘宗与他们的矛盾,那就得不偿失,可能还会招到总寺的责罚。”
明心和尚小心问道:
“照您的意思,咱们还是要去矿区发展?”
明镜和尚颔首示意:
“没有办法,只能去矿区跟赵继歌硬碰硬,但现在靠诱惑已经不行了,得拿出我们以往的手段……”
明光和尚提出了意见:
“如果这样,确实是好办法,可以不用直接面对赵继歌,又能逼迫那群矿工倒向我们,不过我们现在都进不去矿区,该如何是好?”
“进不去矿区就从矿上下手,艾家矿场的主人有求于杨凯,去拿点好处联系杨凯吧,让他安排我们的弟子进去,我们只需要乱起来,只要乱起来就会有机会。”
“善!”
明心与明光行礼下退,按照明镜的安排各自准备。
虽然明镜说的很理想,但心里仍旧忐忑不安……
他还有一事未说,或者说不敢确定——那晚趴在赵继歌背上的人,究竟是不是璇玑真人?
如果是,那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