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初立于虚空，罕见的沉默了。
不止是允初沉默。
孔宣、敖甲、凌羽三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震惊、厌恶、荒谬、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被勾起的不堪回首的记忆带来的生理性不适。
这哪是什么火行大道世界，这分明是是业火焚世。
敖甲嘴角抽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老师，这放火焚烧自己世界的，竟然是此界的气运之子？”
他这话一出，孔宣和凌羽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古怪，甚至隐隐泛青。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允初开辟的试炼之界中，曾经经历过的折磨。
那也是一个模拟世界，也有一个被世界气运所钟的气运之子。
那家伙也是爱来爱去，爱得惊天动地，爱得自私自利，爱到最后因为自己的爱情受挫，竟然偏执疯狂到要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他们就是被那气运之子弄死的倒霉蛋。
那种被世界意志偏爱的气运之子，那种面对一个逻辑崩坏的无力感和恶心感，是他们修行生涯中极其不愉快的记忆之一。
如今，眼前这真实发生在混沌中的一幕，瞬间将那份久违的记忆翻了出来，让他们在恶心之余，还有本能的杀意在升腾。
凌羽看着那业火中隐约可见的、疯狂扭曲的人影轮廓，牙酸地吸了口气。
“老师，弟子现在总算明白您当初在试炼之界安排的苦心了，洪荒应该不会有这种人吧？”
允初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如此别开生面的场景。
“洪荒？洪荒若有此等人物，无需天道出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连同身边所有人一起玩死。而且，洪荒，永远不会有什么‘气运之子’。”
“洪荒只有天地主角。天地主角，承天地气运，应运而生，推动大势。气运所钟，亦为劫数所系。你们很清楚，天地主角除了气运加身，剩下的命运是什么？”
敖甲立刻感同身受地接口：“不是在量劫中厮杀，就是在奔赴量劫的路上。”
洪荒以往的天地主角哪个不是顶着大气运，最后落得个死伤殆尽、偏安一隅的下场？
要是洪荒真的出个什么气运之子，呵呵，怕是不等旁人动手，天道降下的反噬和劫难就能先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还灭世？
真当洪荒天道是泥捏的？ 洪荒生灵对天道的小心眼和记仇可是深有体会。
孔宣没有参与吐槽，他专注看着那被业火焚烧的世界，尤其是在业火深处，某个疯狂身影手中不断震荡、散发出强大威压的古朴铜钟虚影上停留了片刻。
“老师，您看那件法宝像不像太一手中的混沌钟？”
他这一说，敖甲和凌羽也立刻凝神看去。
那铜钟的样式、散发出的那种镇压鸿蒙、定住地水火风的道韵。
虽然被业火和魔气污染扭曲了许多，但那股本源的气息，与太一从不离身的混沌钟有几分相似。
“东皇钟？”凌羽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不对啊，太一当年想给混沌钟改名叫东皇钟，结果混沌钟灵性震怒，差点叛逃，太一可是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低声下气哄了好久才安抚下来，从此再也不敢提改名之事。这……”
允初眼神微动，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件山寨法宝，遥遥伸出一只手，五指虚握。
一缕细若游丝、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光影变幻的奇异时间线就被抓来。
允初的目光落在那缕时间线上，片刻后，她五指一收，那缕时间线在她掌心湮灭无踪。
“原是如此。”
“混沌时空无序，此方世界应当是基于洪荒法则而演化，但不过是皮毛罢了。”
简而言之，这处混沌时间流速不同，如果按照洪荒来算，距离洪荒怕是有数个混元。
混元！不是会元！
一个混元，便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元会，数个混元……那是何等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间跨度。
这意味着，眼前这方世界，不过是洪荒法则在无尽久远之前于混沌中逸散出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被一个刚诞生的世界捕捉到了。
然后根据洪荒规则，自行演化出了类似洪荒的生灵。
允初直接锁定了这世界最核心的本源意志。
“出来吧。”
嗡……
业火翻涌的世界壁垒之上，空间微微扭曲，天道之眼缓缓浮现。
这只天道之眼，没有洪荒天道那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威严，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你们……来自洪荒？”天道之眼看向允初一行人，它的意念直接传递。
“吾在你们身上感受到了洪荒的气息，是来吞噬吾最后的本源么？”它停顿了一下，仿佛连思考都变得无比艰难，“那就来吧，吾无力反抗。”
这摆烂到极致、任人宰割的态度，看得允初都罕见地沉默了一瞬，颇有些无语。
实在是她没见过这种天道。
她没有立刻动手，反而问道：“你回溯过几次了？”
天道之眼转动了一下，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允初身上。
它那死寂的意念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你返璞归真，吾看不透，这就是洪荒的强者么？”
它没有直接回答允初的问题，而是被允初那深不可测的境界所震慑。
洪荒是大千世界，其天道境界至少是混元无极境，
而它，不过是一个由洪荒逸散法则演化的小千世界天道，修为仅仅混元大罗金仙两重天，与允初此刻的境界差距如同天堑。
“三次。”天道之眼最终还是回答了，意念中透着一股麻木的绝望，“吾捕捉到洪荒规则演化，选定气运子盼其引领众生，未料是个为爱疯魔的蠢物。”
它的意念充满了怨念和无力：“他的爱人被逼死，他便迁怒整个世界，灭世一次，吾耗尽本源回溯时间，试图改变，但他依旧为爱疯魔。”
“三次还是如此，吾本源已所剩无几，无力再回溯了。”
天道的声音带着一种彻底的心如死灰：“就这样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