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珩的羞辱公输自可以不予理会,但这句话的确拿捏住了他。
一旦被世人知晓他的行踪,那他就彻底失去现有的自由。
他将终日与各种机甲、星舰为伍,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棋子,被家族推到台前,成为巩固公输家地位、拓展家族利益的工具。
像现在这样安逸、闲适,与虞从梦相处的惬意时光,都将化为泡影,不复存在。
公输自痛恨曾经被名利、地位、家族荣耀裹挟的日子,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头衔和荣耀,就像无数绳索拉扯着他,将他禁锢在冰冷无情牢笼之中。
每一个抉择都并非出自本心,每一次行动都背负着家族沉重的期望,稍有差池,便会被无数指责与质疑的声浪淹没。
哪怕他已经认命做个提线木偶,但在他失去价值时,依旧逃不过被无情抛弃的命运。
在他精神力崩溃值达到80%时,联邦、帝国乃至整个家族都放弃了他,那些曾围绕在他身边阿谀奉承之人,瞬间作鸟兽散。
他被扔到荒星自生自灭,是虞从梦的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那段灰暗又绝望的日子。
他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余生再不想再回名利场,去做什么公输少主、机械总督、匠造天才……
他只想做虞从梦身边那只可以肆意撒娇、被她温柔抚摸的小兽,哪怕永远维持着兽态,也甘之如饴。
公输自的眼神瞬间一凛,思忖片刻后,他忽然轻笑出声,“是吗?那正好。”
“待我回归家族,携万千财富、荣誉求嫁阿梦,带她脱离荒星,成为全宇宙最尊贵的雌主,届时,你霍司珩又拿什么与我争?”
他刻意将“求嫁”二字咬得极重,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霍司珩这个人虚荣心极重,最是看重这些名利与地位,公输自笃定这番话能戳中他的痛处。
故而反其道行之,赌霍司珩会被这番看似“以退为进”实则暗藏锋芒的话语激怒,从而自乱阵脚。
果然,霍司珩瞳孔骤然收缩,额角青筋暴起,“那你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怒极反笑,手上猛地发力,将公输自狠狠甩向一旁的茶几。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茶几上的物品纷纷掉落。
公输自狼狈地摔倒在地,后背撞在坚硬的桌角,疼得他闷哼一声。
霍司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公输自,眼神中满是森冷杀意,“左右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那我不妨让你死得更彻底些!”
说罢,他手中光芒一闪,一柄散发着幽冷寒光的匕首凭空出现,刀刃直指公输自的咽喉。
公输自却丝毫不惧,挣扎着坐起身来,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哂笑道:“霍司珩,你就这点格局?那真不配做阿梦的伴侣。”
“以你的能耐,哪怕日夜不停地在分拣场干活,只怕十年也未必能挣到工效,带阿梦脱离这荒星。”
“而我,只要出卖一项专利,不出半月便能铺就一条康庄大道,让她从此远离这贫瘠之地,享尽星际荣华。你拿什么跟我比?”
“你明知我能给阿梦更好的生活,却因一己私欲将她困在这荒星,这便是你所谓的爱?”
“霍司珩,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罢了!”
“你除了遇到阿梦的时间早些,旁的可有值得称道之处?”
公输自字字诛心,只差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也要将霍司珩那层虚伪的面具狠狠撕下。
霍司珩的手剧烈晃动着,匕首在公输自咽喉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滑落。
“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下次,这匕首可不会只是划破你的皮肉!”霍司珩怒吼着,双眼赤红,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公输自却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我是阿梦救回来的,除了她,没人有资格赶我走。”
“霍司珩,你若真有本事,就该让阿梦心甘情愿地选择你,而不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我离开!”
“我公输自想走,自会堂堂正正地走;若不想走,任你千般手段、万般威逼,也休想动摇我分毫。”
说罢,公输自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门外走去,在经过霍司珩身边时,还故意侧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霍司珩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掩面瘫坐在沙发上,周身气息颓败又暴躁。
荒星风险极高,虞从梦那惊人的治愈力若不慎暴露,只怕会被这里众多命悬一线的雄性啃噬得渣都不剩。
到时候,她面临的就不止荒星这点微末的生存危机,而是整个星际贪婪之徒的觊觎与围猎。
他霍司珩虽自信能护她一时,可终究难以时刻将她庇佑在羽翼之下。
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犹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公输自说得没错,他若想彻底护住虞从梦,带她离开荒星是必然之举。
可公输自那家伙,一旦恢复身份与能力,定会以各种手段纠缠虞从梦,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既不想把虞从梦拱手让给公输自,又不忍让她困在这危机四伏的荒星。
左右为难间,内心的烦躁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霍司珩在沙发上枯坐许久,眼神时而阴鸷,时而迷茫。
直到光钟提醒虞从梦下学的时间快到了,他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赶去接虞从梦。
……
此时,在距离荒星十几光年的一艘豪华飞舰上。
公爵虞代云正朝着手下递来的全息星图凝神审视。
“qY-001荒星这么远?”
“是,大人您从未涉足过这片星域,远是远了些,但也快到了。”
虞代云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的束缚带,眉头紧蹙,眼底满是不耐,“难道就只有这一条航线吗?”
一路过来全是各种乱流穿梭的陨石带、磁场紊乱的未知区域。
饶是舰性能卓越、驾驶员技术娴熟,也让这位养尊处优的雌君吃了不少颠簸的苦头。
手下赶忙垂首回应:“大人,这是目前最安全且能最快抵达荒星的航线了。虽说路途艰难,但星舰的能源储备和防护措施足以应对,您再忍耐片刻。”
虞代云招了招手,夫侍郁言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饮品递到她手中。
“雌主,巡视荒星这等苦差事交给手下人去办得了,您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郁言轻轻将手搭在虞代云的肩头,为她轻轻揉捏着,力道恰到好处。
虞代云轻抿一口饮品,微微眯起双眸,“你懂什么?荒星出了淫靡丑闻,必是有人对帝国有怨,我若不替雌皇出面安抚,这怨念积攒下去,恐生变故。”
嘴上虽这么说着,虞代云心底却另有盘算。
此次亲自前往荒星,她是为了霍司珩,安抚民怨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三个多月了,想必霍司珩已经绝望到认清了现实,只有她虞代云才能给他无上的尊荣与地位,甚至成全他的野心。
他跟那虞从梦本就没什么感情,跟着那蠢货不过是蹉跎岁月,在这荒星上虚度光阴。
她只需从泥潭里拉霍司珩一把,再施些恩威并施的手段,何愁不能让他乖乖改嫁自己?
思及此,虞代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